3.

皇姐去了寺廟后，整個皇家書苑好像少林寺一樣。

那時我才反應過來她臨走前說的去哪沒區別是什麼意思。

確實沒什麼區別。

在這樣的情況下女孩子似乎成了茶余飯后的火熱話題。

世子每天吹噓自己和京城第一才女的風流韻事，和翠青樓花魁的愛恨情仇。

江停這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呆子也有了曖昧對象，聽說是他家鄰居。

這些流傳在皇家子弟口中的名字里怎麼都沒有許思思的名字。

難為我端著一幅正經模樣，卻耳聽八方探尋著她的名字。

4.

一次向母后請安，我實在按耐不住問出了心中想法，「母后，那許相家的女兒可是無才無貌？」

京城才女的名單里沒有她，京城十二金花的名單里也沒有她，連我那堪稱京中惡霸的表妹也占得一席之位，偏偏沒有許思思的名字。

母后和三個大宮女圍坐在桌子周圍，一臉的高深莫測，「你不懂，思思這丫頭身上有整個皇宮里最可貴的品質，三萬，胡了。」

皇宮最可貴的品質究竟是什麼？我想不通，暨南王世子說既然這麼好奇，不如去看看。

我堂堂一國太子怎麼能干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

于是我趁著半夜偷偷翻了許相家的墻。

說是翻墻也不算，只是攀了許思思閨房后院那面墻旁邊種的歪脖子樹罷了。

看自己的未婚妻怎麼能算偷窺呢？

5.

第一晚，沒看見人。

第二晚，沒看見人。

第三晚，沒看見人。

第四晚，被剛從翠青樓出來的世子撞個正著。

他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我，「你不是說這是傷風敗俗嗎？」

我沒搭話，試圖通過沉默讓他以為這是他眼花。

「你不是說不來嗎？」

「你不是說不喜歡她嗎？」

「喲，江停，你也來了？」

我這才有所動作，低頭看去，還真是。

怎麼說呢，當朝太子，暨南王世子，禮部尚書家的長子，于三更半夜在許相家女兒的閨房外呆了一晚，還有一個在樹上。

跳進黃河里都洗不清了。

我摸摸鼻尖，「我夢游。」

6.

昨晚的事讓我們三個人成了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那個時間段出現在那里，大家看來都是有故事的人，世子自告奮勇幫我探尋許思思的真面目。

「你不能晚上去啊，那麼晚姑娘都睡覺了，你看誰去？」他上課時將紙條撇在我桌子上，我趁著夫子不注意回了一句：「那我該怎麼辦？」他輕咳一聲示意我下課說。

剛布置完作業世子就湊到我身邊，「過一陣子我娘要舉行一個賞花宴，到時候我讓她也給許府發一份邀請函，想必許相會給我家這個面子。」我點點頭。

「能不能把我也帶上？」江停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世子身邊，世子一愣，轉身把手搭在江停身上，「都帶都帶，都是好兄弟，到時候也給你找個相好的。」

江停臉上紅了又紅，只低聲說不用，又引得我和世子一陣發笑。

7.

賞花宴當天我們三個扮成了府里的侍衛小廝躲在暗處，畢竟暨南王妃邀請的都是京中貴女，若是有外男進入那這賞花宴也就變了性質。

我和世子都是各種宴會上常露面的主，若是站在明顯位置定會被人發現，但若是藏在無人問津的偏僻角落又無法達到此行的目的。

正商議著躲在哪里時突然聽到一串腳步聲，我和江停慌亂的躲在花園假山的縫隙里，世子咬著牙看著被填滿的空襲：「你們兩個真是不講義氣」話音未落一個猛子扎進池塘里，濺起好大的水花。

人群被落水的普通聲吸引，這才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江停率先走出假山，見著周邊確實沒有什麼人才轉身把我扶了出來，我微微送了一口氣，才感受到左臂的刺痛感。

他抿著唇盯了我的傷口好一會，「殿下，要不然咱們先回去包扎一下傷口？」我擺擺手，這算什麼，假山也鉆了，手臂也傷了，若是無功而返豈不是白費這麼多功夫？

正當我們二人拉扯之際，身后傳來一聲嬌俏女聲，「你還好嗎？我看你手臂受傷了，找人來給你包扎一下吧。」

一轉身，入目的是一張干凈的臉，眼瞳黑的好像滇池那邊進恭來的黑水晶，江停也望著對方也同樣愣在原地，仍憑我如何暗示也不出聲。

我怕被認出，著急的低下頭拒絕，「不必了，多謝小姐。」

她倒也沒生氣，從隨身攜帶的錦囊里拿出一枚甜果子遞給我，「諾，這個吃了就沒有那麼痛了，你在這里當值走不開我能理解，但回去之后千萬要記得去看大夫，」隨后又轉身問婢女要了一小錠銀子交到我手里，「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來出。」

手心里的糖果子是糯米的，潔白糕點的上方印著小小的許字，今天這場賞花宴除了許思思也沒有別的許氏了吧，我想著再抬頭看一次許思思的長相，卻只看到一道纖細的背影。

江停依然站在原地，好像被什麼定住了似的，直到主仆兩個人轉身走出花園時他才緩過神來，我輕輕碰了碰他手臂，「走吧。」

8.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都沒見過世子，聽說那天被從池塘撈起之后緊接著就被關了三天的禁閉，至于江停還是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只是發呆的時間好像更多了，我也沒有什麼資格笑話他們倆，一整個星期我都在回憶那天許思思遞給我糖果子的情形。

說來也好笑，我第二天特地問許相要了一盒糖果子，卻再也吃不出來那天的味道。

也不知許思思在糖果子里加了什麼迷魂湯，讓我干什麼都會想到她，午膳時吃到御膳房的新品時在想她會不會也喜歡這個口味，讀詩經時讀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時想到的也是她，甚至下朝時隨便抬頭看見的天上飄過的云都像是她的側臉。

我可能病了，甚至連我人生中第一場旖旎的夢里都是許思思的臉。

在這之前若是有人和我說憑借一面愛上一個人，我一定認為這個人是發了臆癥開始胡言亂語了，怎麼可能有人只單單的出現過一面就深入骨髓呢。

我開始不可控制的想看見她，那棵歪脖子樹成了除了書房和寢殿意外我最常去的地方。

有時能看到她在院子里蕩秋千，有時能看到她在書桌前認真的抄寫佛經，但更多數時候我看不見她，父皇漸漸的吧、把奏折移交給我批改，而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陪母后打牌上，我只有晚上才有時間去看看她，若是月色好點也能看見窗子里面，可惜也只是朦朧一片罷了。

9.

21 歲那年，我如愿的娶到了惦記了好多年的姑娘，雖然她一開始不是很喜歡我，但是沒關系，只要一想到她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我就開心的合不攏嘴。

或許是惦記了太久的緣故，我甚至有時會覺得這是一場夢，那個曾經我如何都看不清輪廓的許思思現在正好好的，生機勃勃的坐在我的書桌旁，睡在我的左邊。

世子同他的父輩一樣，成了新一任的暨南王征戰沙場護守邊疆，而江停成了我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狀元，不顧家人的反對迎娶了許思思身邊的婢女春桃，我也總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大概是太過于喜歡的緣故，我總以為江停是在偷看許思思，明里暗里給他下了不少絆子，他們大婚那天我又偷偷在禮單上加了不少，也算是對江停的補償了吧。

至于我那個禍亂京城的表妹也被制服，乖乖的在皇姐的庇護下收起了爪牙，若是我今天才認識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曾經打馬過皇城時能一鞭子把人從馬上抽下去。

我們這群人是難得的幸運，兒時闖禍有家長的庇護，長大后又遇到了那個能管教住自己相守一生的人。和這最后的結果相比期間經歷的痛苦也值得。

新婚夜那天我看著乖乖坐在床上的許思思好久都沒掀開蓋頭，我似乎那天才懂母后當年和我講的好品質是什麼。

她只是坐在這里，我的心就安定下來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心安了，家定了，方能治國平天下。

就寫到這里吧，我們還有數不完的好人生。

作者：沈一刀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