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湛寂的意思是,要等到見魔頭的時候才好動手,現在是不宜打草驚蛇的。
見魔頭是什麼時候呢?我后來就知曉了,是娶親的時候。
到他們娶親的時候,陰森的魔穴非要裝點上慘紅的喜慶,那才是真叫一個怪異。新娘子們被嚇得連哭都不敢了,我心里也瑟瑟縮縮,新娘子們蓋著蓋頭,需要侍女們牽著行走,兩側隨了長得奇形怪狀的妖魔。
我跟在新娘子湛寂旁邊,牽著他的衣袖行走,結果我顫巍巍的反而沒有湛寂蓋著蓋頭走得安穩。
洞內黑黝黝的,我心里有些慌,卻悄聲和湛寂說,別怕。
湛寂頓了頓,舍了一粒舍利子塞給我,我氣悶惡心的感覺一下就消除了。
我的心定下來,越春劍縮小成袖劍藏在我的大袖里。
等到了成婚的大殿,陰寒的氣息越發濃重,我握緊了手心里的那枚舍利子,百脈里好似有金光游走。
魔頭露了臉,我悄悄地抬頭看了一眼,魔頭面容可怖、四肢瘦長,從枯槁里透露出腐敗和血的味道,我趕緊低下頭,這個魔修,實在是長得太慘不忍睹,周身氛圍不可言說的令人作嘔,怪不得時人對于魔修都是十分唾棄的。
我又忽然想起謝長卿來,分明他才是世間名聲最大的魔修,卻沒有半分這種腐敗的感覺,若他把面上的嘲諷收一下,大概我會以為是哪個大門派的天之驕子吧。
我這樣想著,那個魔修已經走近了,枯瘦的手一面想要掀起湛寂的蓋頭,一面囑咐其他小魔,聲音嘶啞:「把其他的也都剝了皮,血蓄到池子里。
這種處子的血最好,大人要用。」
我的心一緊,手段慘烈不說,而且聽他的意思是,這些姑娘的血是給這個魔修的上級用的。
誰指使這魔修收集女子精血?是更成氣候的魔頭,還是修真界中的某位大能?
那魔修的手剛要伸到湛寂的紅蓋頭上,另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就緊握住了他,魔修的手半分再動不得,金色的佛家咒紋纏繞蜿蜒上了魔修,他猝不及防,痛苦地大喊出來,聲音難聽。
越春劍同時出鞘,我斬斷兩邊要挾持住姑娘們的小魔,因著他原先給我的那枚舍利子的緣故,劍氣中還帶了金光。
我將飽受驚嚇的姑娘們略略安置好,反手越春劍就斬殺青面小魔。
小魔雖然不成氣候,但是數量頗多,風來晚劍訣第三式劍氣凌厲,我揮劍時竟然不知不覺又新會了兩式。
我力竭不繼,用力過度的右手隱隱顫抖,湛寂解決了魔修之后趕到,為我度化了最后兩團黑氣。
我跌落在地上,面色發白,抬頭看湛寂,他眉心前早有一點殷紅,此刻這一點殷紅愈發明顯,上挑的眼尾增一分紅色,卻是一副讓人不敢接近的悲憫模樣。脖頸上那串舍利子顏色暗沉。
我累極了,卻喘著氣笑起來:「小師父,我把這些小魔都殺完了。」
我已經會風來晚劍訣的第五式了,我現在是不是也很厲害?
湛寂翻開手,一朵瓣瓣重疊的金佛花在他的手心里綻開,他把這花送到我的手上。
我接過,眉眼帶笑,這是我第一次被送花。
一朵重重疊疊的金佛花,我小心翼翼地攏在掌心。
湛寂為那些姑娘安神,又一個個送了她們回家,安定了這偏遠小鎮的民心,臨走前還留下幾道金印庇佑。
湛寂讓我時刻小心,說修真界中將有大動亂,此次魔修采血、邊上兩大宗門竟然無知無覺,便可見一斑。
蒼生將有難。
我咬著個野果子,路邊的小花一蓬蓬的,陽光那麼好,湛寂在前面慢慢走,我問:「小師父,蒼生是什麼?」
湛寂眉眼如同含雪,他道:「蒼生是世間萬物。不論王孫公子與走夫婢子,還是飛禽走獸,此間一草一木,你嘴里的一顆果子,都是蒼生。」
「你是空明寺的佛子,那必然要成佛。我聽人家說,佛都是博愛萬物、眾生平等的。」
「我要先學會偏愛,而后才能博愛萬物,越姑娘。」
我似懂非懂地「噢」了一聲:「偏愛?」
他看向我的眼睛,慢慢重復一遍:「偏愛。」
偏愛要有多愛,才能足夠到后來平等地分給萬物?
越春劍滾燙起來,指引我往南邊走。湛寂的手往越春劍一點,越春劍的騷動安定了下來。
「越姑娘,你說你無父無母,身世成謎。如今南方藏劍山莊舊址有異動,或許順著越春劍可以溯源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