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逐漸實權在握,父親也慢慢將一個攝政王該有的權力交給了裴子瑜。
父親愛才之心溢于言表,十分樂衷于朝堂之上同裴子瑜拌嘴。
他說,子瑜做了我們這些老臣不敢做的事情,只要是對的,我就要讓他沒有后顧之憂地去做。先帝打下的天下,定會是太平盛世。
安國寺遷寺之前,太后要出宮去拜最后一拜,可謂是為自己的兒子八皇子做足了面子。
我也被太后一道懿旨點名陪同,我爹說,你去了就是代表我去的,太后是用你給裴子瑜施壓呢。
父親又說,去就行!婦人家的小把戲,怕她做甚!
我好笑地看著父親吹胡子瞪眼,最終收拾細軟去了安國寺。
與太后同去的,除卻我還有九公主,我們的小團體三缺一,允萱不在。
因為允萱在服侍抱病的慶太妃。
九公主在安國寺為病倒的慶太妃祈福。看著九公主天真的側臉,我暗想,允萱是不能來的,她站在裴子瑜那邊,慶太妃這個時候,就只能生病了。
嗤笑一聲,覺得這前朝后宮關系密切,精明算計里養出一個不知憂愁的公主。
至于皇子,大概早就要在算計中變得面目全非了。
我已經許久未見八皇子連安了,自從大皇子登基以來,他就變得很忙。
每次見我,他都會送一些女兒家喜歡的小玩物逗我開心,隨后便開始打探我父親的一舉一動。
我看著連安好看的眉目一點一點攀附上算計,心里遺憾自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
尋常人家的女兒,雖然沒有這潑天的富貴,但總是更容易找到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
我以為連安是我的幸運,可是他不是。
這次在安國寺,我見了許久未見的八皇子,連安。哦,不,此時他應該是安陽王了。
連安從馬上下來,陪我走了沒幾步就開始問我,為何丞相同意了安國寺遷寺?
我搖搖頭,目光澄澈地回復他,這是政事,我一個女兒家如何懂得?
他擒了我的手:「迢安,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
五月總是多雨的,天空中傳來春雷第一響。
細雨紛紛,他發間落上細小的水珠,我被他擒了手審視地看。
我說,連安,陪我游湖吧,你許久沒有陪過我了。
他一失神,手松開,我抽回手腕,手腕上被握出的青紫分外扎人眼。
他說,迢安,對不起。
我踏上畫舫沒有回頭,而他沒有跟上來。
我跟他都明白,青梅竹馬的情誼,在皇家根本算不上什麼。我大概是喜歡他的,可是時光蹉跎,我喜歡的可能永遠留在了皇宮深處的秋千上。
18
深吸一口氣,我悠悠轉醒,睜開眼睛,入眼是大牢破舊的房頂。
身邊的蘭月還在睡著,天也就不過比我睡前亮了一點而已。我這一覺大概只睡了兩刻,可我卻覺得自己睡了一輩子那麼長。
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十分鮮活地在我腦海走過一遍,心中盡是那些記憶帶來的尚未退卻的傷情。
太真實了,真實到猶如我看自己掌心的紋路,原來我也曾像九公主那樣,滿懷期待地想要嫁給一個人。
肚子里的肉團子像是故意一般踢了我一腳,我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咧了咧嘴角。
你是在擔心你父親嗎……
好巧啊,娘親也在擔心……
裴子瑜,我記起那些以后再想到裴子瑜,心中竟然是一陣又一陣的疼。
記憶里的他還很單薄,他的目光從未因我停留,而我也從未想過我與他會走到今天。
原來我與他,曾經離得那麼遠。
牢房里一陣躁動,我聽得一群人又往我這邊來了。
牢房門被打開,我抬眼看去,心中頓時酸澀一片。
安陽王,裴連安。
蘭月被驚醒,她驚慌失措地擋在我前邊,我安撫地對她搖搖頭,叫了他的名字:「連安,好久不見。」
我看著面前錦衣華服的男子,努力尋找他眉目里當年的影子。可能是貴人多變,我只覺得如今的他,陌生得很,不及當年半分鮮活。
他盯著我隆起的肚子看了許久,最后釋然一般,薄唇輕啟,吐出冰冷的字眼:「逆賊裴子瑜涉嫌逼宮造反,率兩萬禁軍抵死不降。」
不降……他還活著。
心中一塊大石忽然落了地,感覺像是失去支撐,我竟有些坐不住,身旁的蘭月急忙扶住我。
安陽王的眼神變了變,聲音沙啞地開口:「迢安,你可愿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