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不得他這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巴不得他惶恐驚訝才好,于是輕輕拍徐陌:“愣著干嘛,叫師叔。”
徐陌乖乖地叫:“師叔。”
我果然了解李修竹,他馬車上被塞了個人不生氣,被叫聲師叔難過的像吃了只死蒼蠅。我幸災樂禍的開口:“你不是一直自卑,覺得九歲開始學武晚了麼?告訴你,你這位師伯八歲才練基本功,如今二十有一,比你師父這個五歲開始習武的好多了。如果他去闖江湖啊,這一輩有幾人......你干嘛?”
李修竹忍無可忍,用腳撥了我一下。
我沖他比了個“不要找死”的手勢,然后回頭奇道:“小崽子,你怎麼沒反應?”
徐陌木木地開口:“該有什麼反應,我能換師父嗎?”
李修竹很合時宜地嗤笑一聲。
怎麼連個小屁孩都會拆我臺了。
好容易到了山上,我師父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他聽說我們成親,沒有多大詫異,倒是對我帶來的這個小屁孩比較感興趣。
“哪拐來的?”
“哪兒能呀,”我笑嘻嘻地說道:“我沒多久前碰見的,我善心大發,從拐子手里把他救下了。他和她爹娘都感激我,他非得跟著我,做我徒弟呢。”
我師父笑著摸了摸徐陌的狗頭,然后把我拉走,問:“到底怎麼回事?”
“您別不信呀,我真是大發善心想救人,沒想到他爹娘就真指揮他賴上我了。我甩都甩不掉,不過這孩子還算機靈,離了爹媽就哪也去不了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他當叫花子吧。”
“胡鬧!‘父母在,不遠游’,你怎麼能帶走他?”
我用腳踢著地下的石子:“這不是‘游而有方’嘛,他爹媽都生了七八個了,這小子上不能做活掙錢,下還要多添一雙筷子,他家里不差這一個。
我就是想問問,師父,咱門派,有什麼祖上的牌位,給我徒兒磕一磕麼?”
我師父沉默很久才說:“跟你說過了,無門無派。”
半晌他說:“罷了,你既然收了這徒弟,就好好待他。當初我教你們幾個,險些把頭發熬白,如今他比不得你們,你額外用心些......唉,罷了,東西帶到了嗎?”
“我剛送到不就給您來信了嗎,”我覷著師父的臉色,補道:“那位……嗯……前輩,過得很不錯,留我住了好幾天。嗯……是......”
“師娘”二字還沒出來,就被師父打斷。
“不是。”
師父好像才有些感傷,但那點惆悵半刻就煙消云散。他笑著拍拍我的背:“我年少時,立志踏遍江湖,把自己扔進每一趟渾水里。后來......清醒了,想跳出來,左想一個離群索居,右求一個不諳世事,迷迷糊糊活了半生,現在想來,還沒有你們這些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小輩活得快活。”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學武剛選武器時,李修竹只能用木劍,我用的卻是真鞭。他每每打不過我,我給他上藥的時候,他總是會說:“待我拿到真劍,你必是我手下敗將。”
我看著他身上的傷,幸災樂禍地刺他幾句——上藥這個規矩是師父定的,他鼓勵我們切磋,但誰弄出來的傷誰就得去料理:好歹不能傷了和氣。
后來有次比試,李修竹被我打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倒下了。
就算有了真劍他也打不過我,我心念微動,逼他更死了。
本來差一步他就要倒下,但他突然手腕一轉,木劍在地上畫出長長的一道痕,隨后一旋身,待我反應過來,手中鞭已經被打落了,那一把還帶著木香的劍正架在我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