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個炸毛的刺猬，遇到極度危險的時候，亮起渾身的刺。

我后來覺得，當時反應那麼大，對壘的根本不是游良，而是我自己。

就像是隱藏黑暗中的秘密被扒拉到陽光之下，灼傷了皮膚卻無處可逃。

那天游良尷尬地離開了，臉色很奇怪。

可當我轉身的時候，才意識到游良的臉色根本不是因為我說的話，而是臺階上站著的臉色更難看的宋獻鳴。

9

宋獻鳴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他有些憔悴，眼底爬滿血絲，連下巴都冒出青胡茬。

這樣「不修邊幅」的宋總，可真少見呢，可我現在沒任何心情去調侃他。

不知道剛才對話他聽了多少，反正此刻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我想和你聊聊。」

「沒時間。」

我提著行李從他身側走過：「我先上去了。」

手腕被他突然捉住，我一個驚嚇想要抽出來，可他卻加大力氣弄得我手腕都紅了。

我就感覺尚未散盡的火氣一下子沖到腦頂，頭發都要燒著了。

「宋獻鳴，你是不是有病！咱倆離婚了，你沒事老來找我干什麼？你夢寐以求回來的女神不用陪的嗎？奶奶那邊知道咱倆感情不和了，你可以找個適當時機跟她坦白了，不用老拉著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你能不能不來打擾我，我真的，一點，半點，都不想看見你！」

我那天社了一個大死，聲音大的讓進出的鄰居看了笑話。

可宋獻鳴就是沒有放開捉住我的手，一直到我發泄完盯著他，才發現他臉色灰白的厲害，開口的嗓音滿是沙啞。

「熙熙，我活了三十年，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計劃好的，我從來沒有后悔過，也從來不會讓自己后悔。

」

他突然低下頭，再抬起后眼底浸潤了霧氣，哽咽聲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

「可和你離婚，我后悔了，從民政局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實話講，他說出后悔的那一刻，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就像是掉進了調料染缸，不管是酸甜苦辣咸，濃厚的調料都讓我一度窒息。

他不再說話，就這麼看著我。

我不再掙扎，直到胸口的一團氣呼出去，才緩緩開口。

「宋獻鳴，謝謝你今天對我說的話。我挺開心的。不過婚都離了，你講這個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人呢都是這樣，得到的時候無所謂，失去了也許就會懷念一下，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陳洛嘉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陳洛嘉，和她沒有一點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擺了擺手搖頭一笑：「這些我都不關心。宋獻鳴，我確實挺喜歡你的，但是我這人吧，嗯……感情這方面我還挺矯情的，還沒大方到喜歡的人能心里裝著別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前夫哥，你不用懷念過去，交給時間和新歡就好，咱們還是朋嗯……親人，行不？」

那天我沒等宋獻鳴的回答，就拎著行李上了樓。

進屋，鎖門，拉上窗簾，我都沒有往樓下在看一眼。

然后我就跌坐在地毯上，任憑心里地跳動亂了呼吸，白了臉色。

我承認，我這是在逃，話說的漂亮，心卻慫了。

我知道他肯定還有話要說，他習慣掌控一切，認定的事很難不達成，說話不帶渲染，單單那個低下的語氣和讓步，就已經讓我動容了。

所以，我不能往下聽。

宋獻鳴后悔了。

他后悔了。

可后悔又代表什麼呢？

我喜歡他又能如何呢。

朝朝暮暮生出來地陪伴慣性，不能和喜歡畫上等號，協議結束了，我不想我的余生都在協議里度過。

此時此刻，他告訴我這個，并沒有讓我多開心，反而讓我好不容易排解出去的煩悶重新聚集回來。

我捂住頭，只想昏天黑地地睡一次。

睡醒了，天亮了，也許一切都會重歸開心。

10（宋獻鳴）

聽見周熙熙對另外一個男人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那一瞬間，我從離婚那一刻開始已經灰暗的天強行掠進一束強光。

刺目至極，讓我從恐懼和悔恨中，稍稍抽離出來，呼吸到了新鮮的氧氣。

我是一個極度自控的人，每一步都走的斬釘截鐵，決不允許有任何的不如心意。

陳洛嘉早就看清了我的這一點，所以大學畢業的那年，她選擇放棄我，成全她的深造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