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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第16章

直到某個平平無奇的下午,我和陸應遠吃完了午飯,倒在沙發上看一檔十分火爆的綜藝節目。

“嘻嘻哈”。

顧名思義,這個節目一看,就會讓你嘻嘻哈哈!

比如說這位選手,練習時長兩年半的個人練習生,并且不會唱,跳,和籃球。

可能他很會rap吧……

戴墨鏡的高冷導師看著站在舞臺中央,表情屌得一批的選手。

“請問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舞臺?”

大哥,你好像串臺了,這是隔壁的臺詞。

選手左晃右晃,就像不知道哪癢癢似的:“因為我如果不來到這里的話,就要回家繼承家產了。”

這個x裝的漂亮啊兄弟!

我樂不可支的指著電視上的選手,回頭跟陸應遠說:“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人咋這麼逗啊哈哈哈哈哈哈!”

氣氛卻陷入一種怪異的尷尬,連傭人都停下自己手上的活,一臉奇異地看著我。

陸應遠輕咳了一聲,在我耳邊低聲說:“蠢豬,這是你大哥。”

我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看了一眼選手衣服上的名牌——宋南軒。

原著里,宋南軒無心經營,不務正業,可是從來也沒人告訴我,他是為了要出道啊!

說話間,宋南軒已經開始了他的表演。

朋友們,你們知道度日如年是什麼感覺嗎?

宋南軒的說唱,明明只有兩個小節,卻仿佛安裝了南孚聚能環——一節更比六節長。

要不是看著字幕,我還以為他唱的是大悲咒,四位導師聽完都是一臉被超度了的表情。

我問陸應遠:“你覺得他表現的怎麼樣?”

陸應遠搖搖頭:“不怎麼樣,還不如你那個giaogiao!”

果然,其中一位導師搖了搖頭:“我覺得不行。

另一位導師則說:“我覺得其實可以。”

在兩位導師的爭執不休下,宋南軒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第三位導師忽然開口:“我覺得我們可以看看他其他的表演。”

第四位導師一錘定音:“還有freestlye嗎?”

我還以為自己穿越回去了……

淚流滿面的宋南軒情緒激動,充滿swag的手勢微微顫抖:“這首歌...是...粉絲們給我選的!我想你們...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把那一句...唱給你們聽一下!”

本楊超越的粉絲感覺受到了侮辱……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謝謝你們”,宋南軒被淘汰了。臨走前主持人問他接下來的打算,他居然還透露他即將報名參加另一檔節目!

這真是太恐怖了!一想到原著里他最終一事無成落魄街頭的樣子,一想到原著里“我”為了給他收拾殘局做過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要捍衛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我要扭送他回家經營公司!

我,要阻止這一切!!!

陸應遠一臉茫然,我知道他不知道我要干什麼!

我要淘汰宋南軒!

我要扼殺他很冒險的夢!我要阻止他逐夢演藝圈圈圈圈圈!

以我現在的身份,要找到宋南軒并不難,只是他一直推阻,不愿意和我見面。

所以我決定,直接到報名現場去堵他。

彼時,他坐在豪華加長的保姆車里,身邊跟著七個年輕力壯的小伙。

聽說,這是他為了防范私生,特意從國外給自己請來的保鏢,各個身懷絕技,翻跟頭打把式十樣雜耍不在話下,宋南軒甚至還給他們每個人都配備了防彈衣。

看這陣仗,我還以為他有個幾十上百萬的粉絲,打聽了才知道,七個保鏢攔五個粉絲的情況經常出現。

這也太尷尬了吧……

宋南軒下車的時候,人群中發出陣陣低呼。

其中也包括我——我還以為是黑魔仙小月變性了……

這紫甘藍一樣的頭發,八級臺風也紋絲不動的鐵劉海,文藝復興殺馬特一樣的豬肝色嘴唇和仿佛是用火柴棍畫上去的死亡大眼線……

大哥,我幫你叫個救護車吧!

我快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七個訓練有素的小伙子唰的一下,在我面前拉開一堵人墻——奇裝異服的宋南軒看起來就像是什麼珍稀品種的保護動物,只可觀賞,禁止拍照,禁止投食。

小伙子們嘰里呱啦說著我聽不懂的外語,像御林軍似的保護者宋南軒。

“宋南軒!是我!我宋猶憐!”我只好抻長了脖子喊了一句。

宋南軒把墨鏡架在鼻頭上,眼睛從下往上盯著我看了好久,終于看清了:“小妹?”

叫的倒還挺親密...

可能是他的打扮太過吸引眼球,不遠處幾個扛攝像機的大哥圍了過來。

“Ayo wassup!”宋南軒搖頭晃腦地向我走來,要跟我擊掌,“你是來給我加油的嗎?girrrrrrrl?”

不是哦,boyyyyyyy!

“你退賽吧,你別干了。”我說。

“whaaaat?”他張開雙手,發出一聲雞叫,擺了一個難以理解的表情,“come on bro!你認真的?”

“你不適合干這個,你還是回家繼承公司吧。”

“開玩笑!”他瀟灑地一甩頭,“打工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會做!只能當偶像維持生活這樣子!”

這臺詞...怎麼有點耳熟?

“你不懂得娛樂圈里的黑暗!”我苦口婆心的勸說道,“人們都說演藝圈很亂亂亂亂亂亂!有很多不要臉的男男女女!也很容易被誣陷!爸爸媽媽說丟臉丟臉!姑姑舅舅也說丟臉丟臉!爺爺奶奶說你還想找好媳婦嗎?”

我萬萬沒有想到,“逐夢演藝圈”這種神曲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不可能!”他不以為意,“里面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宋南軒是竊格瓦拉轉世嗎?

逼我是吧,那我就不得不使出絕招了!

我對剛剛圍過來的攝影師打了個手勢:“你美顏開了嗎?沒開?先別拍了。”

他不聽我的,拿著鏡頭往我臉上懟,仿佛我是被晚間新聞曝光的無良小攤販。

行,不聽是吧...

蓄力百分百!

“你XX!讓你關機你不關機!你XX!讓你離我遠點你不去!你XX!教你怎麼拍好素材你不學!你XX!讓你調整人像參數你非不調!讓你給我開美顏你不開!不讓你給我拍照你非拍!我這正在吵架你非湊上來!我這還沒說完你非招惹我!”

我踏著內心的節奏,給攝像老師來了一段無伴奏。

四周候場的rapper發出了一聲整齊劃一的“OHHHHHHH!”。

果然,哪怕是在架空世界里,rapper們也是如此的捧場!

“小妹,你不要在這里耽誤我比賽了行嗎?love and peace!”

“peace?我看你在想peach!”宋南軒油鹽不進的樣子激怒了我,“就憑你還想當個偶像!還不看看自己這副丑樣!攝像機都會被你丑壞!黃子韜都想叫你狗帶!”

雙押 Skrrrrrrrr!

誰不會啊!

宋南軒似乎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手,他十分不服地回擊我:“從此以后不談地久天長,單刀赴會做氣質流氓!小伙氣質猛如狼,一腔熱血拍胸膛!”

這是啥?你滴寒王???

我舉報你抄襲噢!鐵汁!

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這個不屑的表情還是我從陸應遠那里學來的:“我的說唱讓人興致啟動!你的說唱只會讓人起哄!聽了你的rap連你老媽都驚坐起!她說狗兒子真后悔不如沒有生過你!”

三押Skrrrrrrrrr!

我的才華已經不允許我再低調了。

宋南軒顯然已經被我的punchline打暈,他一個勁的“yoyoyo”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乘勝追擊:“不想跟你廢話因為時間就是錢!想要跟我battle你去重讀幼稚園!或者找個王者大師把你來幫助!你自己的實力就像穿著開襠褲!”

無限三押!Skrrrrrrrrr!

伴隨著一陣“OHHHHHH”,宋南軒落荒而逃,七個帥小伙手拉著手跟在他身后狂奔!

三天后我看到新聞,說背景不俗的新人說唱歌手宋某某,因在某比賽候場時被一神秘女子以rap痛擊,一蹶不振放棄了短暫的說唱夢想。

對此,內部人士表示強烈譴責,質問該女子:為什麼不早點出現!

此外,放棄了音樂夢想的宋某某化悲憤為力量,全心投入到學習與深造當中,現已回家繼承家產。而他為自己雇傭的七位外籍保鏢則解散回國,據說,他們憑借年輕的面貌,出色的外形,優越的臉蛋,靈活的身手以及不俗的音樂素養組成了一支偶像隊伍,由于他們面試時還穿著宋某某為其購入的防彈衣,因此將組合名定為“防彈少年團”。

當被人問起,這段為宋某某工作的歲月感受如何時,幾位成員有感而發,揮筆成歌,很快,一首“血,汗,淚”問世了。

我看著手中的花邊新聞長吁了一口氣——作者這麼寫,恐怕是要被追殺的。

自從宋南軒回家繼承了公司,宋家那邊很久都不曾有什麼動靜。他在音樂上雖沒什麼天賦,認真經營起來,倒是還有些頭腦。

不過在別人看來,這也不過是因為宋家攀上了陸應遠的高枝,連陸父和陸母也對此頗有微詞。

陸應遠是不太愿意回祖宅的,然而總不回去也不像話,只好定下了某天一起回陸家祖宅去吃晚飯。

陸應遠這天穿了一件格紋的羊絨大衣,里面搭得是白襯衣配上毛衫,卡其色的休閑褲,穿了雙白色球鞋,牛筋底的,走起路來沒一點聲音。

他這樣裝扮不像生意人,倒像個大學生。

他站在燈下,上等的羊絨折射出一圈朦朧的光暈,他一手搭在門把手上,另一手插在口袋里,輕蹙著眉頭催促我:“快點,這樣挺好的,不要再換了。”

我一邊換鞋一邊扶著他的胳膊:“你今天這麼穿,我都沒有衣服配你。”

他張張嘴,卻沒說什麼,只是扯過我的手揣進他衣袋里,大步往外走。

他的口袋很溫暖,手更溫暖。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我嘿嘿笑了兩聲,于是他回頭看我,似乎也對我笑了一下——他的笑總是又輕又快,我幾乎捕捉不到。

“我有點慌...”我說。

“慌也沒用,丑媳婦難免見公婆的...”他忽然把我拽過去,在我耳邊低聲說了句,“你說呢,陸太太?”

啊!阿珍愛上了阿強!

小伙汁你就搖了我吧!我尋思我這個女主妹銀兒要呢!

一路上他都抓著我的手,我發現他毛衣的袖口有點起球:“原來這麼貴的毛衣也會起球...”

“很舊了。”

他沒有看我,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他在跟我說話。

我掏出手機,把我們牽著的手拍了下來。

他無聲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想要證明什麼似的,對我說:“你別太得意啊,是風太大了我才牽著你,你這個蠢女人總是站不穩……”

我湊上前去,嘴唇停在離他臉頰很近的地方,看著他的睫毛緊張的撲扇,我笑嘻嘻地親了他一下。

啊!是謊言的味道!

“蠢豬。”他本想像以前一樣揉我的頭,但可能是看我今天新做了發型,就改用手掐了掐我的臉。

這個鋼鐵直男下手是真的沒輕沒重。

我一叫痛,他就松手了,轉而也學著我,在被他掐紅的臉頰上親了親。

怎麼講呢,我心里只有一個聲音——我方防御塔已被摧毀!

他卻轉過頭不再看我,只是輕聲說:“上輩子肯定欠你的,才會這輩子幾次三番栽在你手里。”

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宋猶憐的報應可能是陸應遲吧——那天下了車,走進陸家祖宅大門的時候,陸應遠本來溫溫柔柔牽著我的手忽然收緊,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把我扯到他的身后。

陸應遲站在他面前,從里到外穿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雙胞胎有一樣的衣服其實很正常,可陸應遲卻含著笑看著陸應遠,對他說:“原來你也記得。”

“我們三個第一次見面,穿的就是這套衣服,當時她還說我穿這件毛衣更好看些。”

他臉上依舊是人畜無害的笑,我卻開始討厭他了!

這是什麼修羅場啊!

看著他們倆穿著一模一樣的裝束面對面地坐著,我仿佛在收看“真假美猴王”的姊妹篇——真假美男子!

雖說這篇虐文虐文已經不知不覺被我改編了,但改編不是亂編,戲說不是胡說!絕不可以中美合拍兩開花!

陸應遠的父親暫時出國去了,他母親是個很優雅的中年女人,聽說她年輕時是個留洋派,書香門第,教養很好——即使我一眼就看出她并不喜歡我,我也無法從她的言行舉止挑出任何的毛病。

不過或許是在國外生活的久了,她說話常常會夾雜幾個英文單詞,我這個六級水平只能勉強招架,幾度在翻車邊緣瘋狂試探。

“阿遠常常脾氣急些,憐憐,他有沒有對你不好?”她問。

陸應遠板著臉,搶著說:“我沒有。”

他母親則繼續問我:“有沒有住不慣的地方?”

“沒有沒有,您太客氣了……”

這也太見外了。

“他沒有給你難堪吧?”陸應遲忽然問,“我記得上次去看你,你臉上還有傷。”

陸夫人的臉色一下嚴肅起來:“阿遠!怎麼回事?你跟憐憐動手了?”

“No!No!No!”我瞪了陸應遲一眼,急得直放洋屁,“我過得挺好的,No fear!No hunger!No faithless!鬧太套!”

陸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南陽千金怎麼會說出一口明教塑料英語。

她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拿話掂量我:“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阿遠,事已至此...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之前的事是誤會,她不是那種人。”陸應遠握了握我的手,“您不用操心我們,我們自己能過好。”

陸應遲放下手中的刀叉,臉上依舊是招牌笑容,他看向陸應遠,漫不經心地問:“是嗎?你跟那個做模特的小姑娘,叫什麼來著...林小柳?你們斷了?”

陸應遲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湯匙在陸應遠手中發出咯吱一聲,他抬起眼睛跟陸應遲對視:“她出國之前,沒有跟你匯報嗎?”

這是什麼話?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明白了?

陸應遲的臉色有些發白:“你什麼意思?”

陸應遠的勺子碰在碗沿兒上,發出鐺的一聲。他斜睨著陸應遲,低聲說:“媽在場,我才給你留著面子。”

陸夫人長吁了一口氣,極力保持優雅淡定:“阿遲,你來說怎麼回事。

“他之前在外邊玩得狠了,欠些風流債也很正常。”陸應遲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聽說,那姑娘懷孕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連手里的東西都掉了,叮叮咣咣弄出好大的動靜——我可不想喜當媽!

“關我什麼事?”陸應遠一聲冷笑,“我沒碰過她。”

啊???你是柳下惠投胎還是活佛轉世???

只聽陸應遠似笑非笑,盯著陸應遲,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你把她安排到我身邊來,以為能瞞得了我?你是不是巴不得她介入我的婚姻,你就能順理成章地安慰,照顧,然后奪走我太太?”

“她本來就不是你的!她是我的!是我先的!”

氣氛忽然白學...

陸應遲忽然間站起來,壓抑太久的情緒讓他歇斯底里:“從一開始你就是那個多余的人!就算你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衣服她也不會注意到你!根本沒有人愛你!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愛你!”

我以為陸應遠會岀離暴怒,我以為他會拍案而起,可他只是臉色蒼白地坐在位置上,背挺得筆直,身體卻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你只不過是一個喜怒無常,陰郁寡情的可憐蟲!沒錯,我是把林小柳送到了你身邊,可如果不是你瘋狂的憎恨憐憐想要報復她,林小柳又怎麼會有可乘之機呢?憐憐不愛你,如果不是為了宋家為了公司,她根本不可能嫁給你!”

陸應遲一定是已經瘋了。

在他的一席話里,陸應遠折斷了手中的勺子,銳利的金屬割破了他的手,汩汩鮮血在白色的桌布上開出花來。

陸夫人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桌面,說了句“不成體統”就離席了。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發現那個書中不曾寫過的豪門背后,原來是如此的冷漠和麻木,而原著里那個溫柔寬厚的人,實則包裹著一顆多麼欲望飽滿,妒火豐盛的心。

陸應遲依然站著,曾經溫柔的面孔森白扭曲,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言不發緊咬下唇的陸應遠,又用一種極為空洞卻灼燒著的眼神望著我。

“你不是想要公司嗎?憐憐,我會繼承公司的,我會奪回一切,包括你!”

我被他的眼神嚇到了。

我不知道宋猶憐在得知他的本性之后是否還會愛上他,但我不會。

以前不會,以后更不會。

我端起桌上用來泡紅酒的冰桶,對著他兜頭澆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醒醒吧你,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認不出,你才是可憐蟲。”

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陸應遠從椅子上拖起來,幾乎是摻著他上了車。

他手上的傷口太深,以至于皮肉有些外翻,十分可怖。注意到我在看,他生硬地用另一只手遮住,聲音酸澀而低啞:“不要看,嚇到你。”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頂著宋猶憐的臉讓我產生了難以擺脫的罪惡感,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拍撫他僵直的背,輕聲地說“對不起”。

他繃直的身體終于一點一點卸下力來,隨著顫抖的停止,我聽見肩頭傳來壓抑的嗚咽。

“對不起,陸應遠,對不起...”我輕輕地安撫他,“我不是在替他道歉,我是在為我自己道歉……”

我深吸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發和脖梗:“對不起,是我來的太晚了。”

在我的肩窩,陸應遠的眼淚應聲而落。

“我本來可以很開心的,哪怕對方全部都是裝的。”

那一天,陸應遠第二次對我說了這句話。

你不知道他指的是宋猶憐,還是陸應遲,又或者是他母親。

也許他指的是所有人吧。

他就像是楚門,安逸活在這虛偽而綺麗的世界,一切都是如此踏實,除了愛。

但與電影里的楚門不同,他甚至沒有勇氣去刺破這一切假象。

他的眼珠兒很濕潤,原本凌厲的眼角此刻紅紅的。他緊緊地盯著我看,所有情緒透過這雙眼睛,不加掩飾地涌向我,幾乎要將我吞噬。

愛和恨相互裹挾,貪與懼彼此雜糅。

“你不應該承受這些。”他忽然轉過頭去,閉著眼睛,蹙著眉,“你沒必要承受這些,你不是她。”

我輕輕拉了一下他因受傷而層層包裹的右手。

他卻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用近乎冷漠的聲音對我說:“離婚吧。”

我愣了愣,有些慌張地抓住他的袖子,聲音喑啞晦澀:“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

“那我怎麼了?”

就像上一次他對我說了同樣的話,此刻的我也一定是小心翼翼,又卑微的。

“你挺好的。”他強忍著不讓嘴角往下撇,對著我硬生生地擠出一個不屑的表情——這是他曾經最擅長的表情,“你不用可憐我,不被愛才是我人生的常態。”

我真的好難過。

就像他那只受傷的手,觸摸厚厚的紗布雖然不覺得痛,可那底下隱藏的傷口卻已經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一直以來,他用這樣的躁怒與強橫掩蓋了多少的恐慌和不安呢?

“怎麼會呢……你不要聽陸應遲胡說。上次我告訴過你,你不記得了嗎?她最終愛上了你,你們很幸福...”

“你怎麼知道我很幸福呢?”他忽然睜開那雙漆黑的眼睛,轉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她是真的愛上了我,而不是又騙了我一次呢?”

我看著他有些詭異的笑,忽然發現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你猜...我是什麼時候發現你不是她的?”他問了我,卻不等我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是你性格的變化嗎?不是。她的演技何其好,裝瘋賣傻難不倒她...”

他依舊保持著自信又凄涼的微笑,用左手去梳理我耳側的頭發:“在我抬起手,想要揪住你頭發,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愛上你的時候,你卻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我看。”

他低下頭輕輕笑了一下:“可她的眼神是很瑟縮的,每次見了我,就像見了一條得了瘟疫的瘋狗...就連那天晚上,明明是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藥,可她卻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放過她,就像是我故意要毀了她似的。”

他笑夠了,眨眨眼睛,用很輕且溫柔的聲音對我說:“其實我那天本可以放過她的,可我沒有。我是那麼想毀了她,拖她一起下地獄,不然的話...”

他長久地沉默了一陣,像是在提出一個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問題:“不然的話...誰來放過我呢?”

是啊,自始至終,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欲望籌謀,可他又做過什麼呢?誰給過他選擇呢?

沒有,他只是在被人群的欲望推著走罷了。

“別這樣看我。”他抬起左手,遮住我的眼睛,“我沒有被這樣的眼神看過,會誤以為你愛上我了。”

我的眼淚流進他的掌紋里——我想,那并不是誤以為。

他發覺我哭了,聲音里有了一瞬間的錯愕:“蠢豬,早知道會把你惹哭,我就不說了。”

“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抽搭了一下,說,“你后來賺了好多好多錢,現在跟你離了我就虧了!”

他聞言輕輕笑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我好像比你還要貪心。”

他頓了頓,繼續說:“哪怕早就發現了你不是她,我卻自私地不想放你走。我想把你綁在我身邊,哪怕是那麼一點點的溫暖,我都想貪。”

他用手掌擦去我的眼淚,又像在摸什麼小動物似的,輕輕的摩撫我的頭頂和耳朵:“如果你是她,我還會狠狠地傷害你,毀了你的愛情,你的夢想,你的家人,你的一切...就像人們曾經對我做的那樣。”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臉上甚至帶著微笑,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你看,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所以...”

“所以,離開我吧,趁我還愿意放你走。”

我哭得完全不像什麼女主角,鼻涕眼淚全都亂七八糟地流下來。

他說了那麼多,讓我離開他,可我聽起來,卻滿滿的都是另外三個字——不要走。

“陸應遠。”我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我惡狠狠地咬著牙,兇巴巴地看著他:“我不止不會放過你,我還要貪得無厭的纏著你...”

“纏著你,給我愛!”

接到陸應遲的電話,我其實猶豫了好久,可此刻,我還是坐在了他的面前。

“憐憐。”他溫柔的笑眼和清朗的聲音令我毛骨悚然,“我幫你點好了……你最喜歡吃的這款蛋糕。”

我的叉子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蛋糕上的奶油,聲音是笑笑的,卻只有我知道其中的顫抖:“你試探我?”

我盛起一塊奶油包裹的杏仁,輕聲說:“我上次買了一盒杏仁酥回家,還沒等打開,就被陸應遠大發雷霆地扔掉了。”

我笑瞇瞇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猜,是因為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杏仁過敏,對不對?”

陸應遲輕笑了一下,低下頭,隱去臉上的表情:“你不是說...你不是她嗎?”

他把叉子整個插進面前的甜品里,造型漂亮的小蛋糕一下子變成了一灘破碎的奶油。

就像...童話背后支離破碎的真相。

他再度抬起眼睛看我,那眼里卻沒有了一絲溫度。他冷漠地看著我,昂著下巴:“證明給我看,你不是她。”

那塊被甜蜜奶油包裹的杏仁還在我勺子里,我笑了笑:“哪怕我吃了這顆杏仁就死掉了,你也想要證明我就是她,對嗎?”

“我絕不能容忍你騙我,憐憐,你可以騙陸應遠,可你不能騙我。”他從鼻間輕哼了一聲,“你應該知道的,我當初為什麼會放棄屬于我的產業。”

“我不知道,我不是她。”我攥緊了拳頭,逼迫自己面對一個可能十分殘忍的事實。

“你不是她?”陸應遲似乎被激怒了,店里的客人紛紛側目,他才又壓低了聲音,“當初是你讓我放棄一切,說要跟我遠走高飛的,事到如今你跟我說你不是她?”

這和我在宋猶憐日記里看到的說法不一樣!

誰在說謊?是宋猶憐偽造了日記?還是陸應遲依然在試探我?

陸應遲緊攥著拳頭,用幾乎是陰沉的眼神盯著我,對我說:“你答應過我,那是你最后一次騙我。”

我的身體像篩糠一般不受控制的發著抖,破碎不堪的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你放棄產業,難道不是因為你性格的原因?”

陸應遲怒極反笑,笑得停不下來,幾乎有了幾分癲狂:“怎麼,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是真理,你拿來糊弄陸應遠的那一套你自己也信了?”

什麼?誰能告訴我他究竟在說什麼?

他看著我的滿面茫然,露出一個極度嘲諷的表情:“要不是知道你的演技多麼好,看著你這幅表情,我幾乎快要相信你不是你了,憐憐。”

他逼視我的雙眼,語氣冷酷而殘忍:“要我提示你嗎?你是如何向我袒露你的計劃,利用我對你的感情讓我配合你。你是怎樣說服我放棄本應屬于我的東西,說你成功了以后就會把陸應遠一腳踢開,跟我遠走高飛。你是如何欺騙我,堂而皇之地寄給我你婚禮的請柬...哦對了,還有,你又是怎樣打算靠著你那本假惺惺的所謂日記,把陸應遠耍得團團轉。”

他發出一聲不合時宜的笑來:“怎麼?他看到那本日記了?他信了你的說辭了?也對,他連你不是你這麼荒唐的說法都會相信,他天生就是個蠢貨!我以為把一切告訴他,他就會識趣地放手,可他居然自投了你的羅網,他不是蠢貨是什麼?”

我愣在當場,一時之間甚至忘了駁斥他——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看到那本“日記”,或許是意外,但卻并不是偶然。本該看到它的人不是我,而應該是陸應遠,那也根本不是什麼日記,而是她美化過的“真相”。所謂的“宋家的施壓”,所謂的“性格的軟弱”,甚至所謂的“放棄了遠走高飛”、“出于不忍說出真相”,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對兩人野心和貪欲的包裝罷了。

“陸應遠或許會相信你,憐憐。”陸應遲的聲音又戲劇性地柔和起來,“但我不會相信你,因為我了解你,你和我...我們才是同一種人。

他溫柔的眼神和語氣都讓我毛骨悚然。

“陸應遲...”我的情緒已經幾近崩潰,“她欺騙了你,我很抱歉,可我真的不是她...”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啊!”他又忽然大吼起來,把我面前的蛋糕推給我,抓著我的手腕,“只要你敢咬一口,我就相信你。”

我該怎麼辦……

那一天,我甚至想過,要不就咬一口那塊蛋糕,然后賭一把,生死由命。

可是還沒等到我去賭,我身后便竄出一個人影,罵罵咧咧地把那塊杏仁蛋糕扣在了陸應遲的臉上。

這是在干嘛?Everybody 在你頭上暴扣?

起初我以為是陸應遠神兵天降,仔細一看卻并不是。

這是個非常俊秀的青年人,打扮得體而高貴,似乎還有一些眼熟。

帥哥你誰?我不記得有男三啊!

“Ayo!你這個垃圾別再亂吠!不準你欺負我的小妹!YoYoYo!”

這大悲咒一樣的說唱使我一下子聞聲識人,他居然是宋南軒!

我的眼淚還掛在臉上,錯愕地盯著他。

在當下那個緊張的時刻,我居然還分神思考,他明明這麼好看,為什麼之前要把自己打扮得像游呢娃子,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后來他給我解釋說,這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他是實力派,他不是靠顏值...

行吧...

“Yo小妹!擦干你的眼淚!不要為了人渣心碎!”

他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一心熱愛說唱,并且帶著極為明顯的妹控屬性。

“宋南軒,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但我不是你小妹。”我有些虛脫地說。

“別這麼說,雖然我們不是一個mother,可我永遠是你的brother!我們一家人一定是together,我只有你一個小妹沒有another!”

救命啊...

不過倒還挺溫暖...

“我真的不是宋猶憐,我是個假的,faker,明白嗎?”我幾乎是不抱任何希望地對他說。

這種荒唐的事情有誰會相信呢?

宋南軒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用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太靈光的腦子思考了一下,然后說:“真真假假都沒有意思!彼此信任才能peace!哪怕你曾經只是為了make a deal!現在依舊可以keep it real!”

不愧是大悲咒大師,雞湯rap,我被超度了。

除了有點脫線,我的這位大哥看來是個很好的人呢...

陸應遲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你們是不是都瘋了……”

他面容扭曲地盯著我,又看向宋南軒:“你相信她說自己不是宋猶憐,那你告訴我,她是誰?”

“不重要。”

陸應遠的聲音忽然鉆進了我的耳朵。

我回過頭,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過來,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

我平凡的生命里,好像出現了不平凡的英雄。

“她是誰不重要,哪怕她就是宋猶憐,只要我愿意被她再騙一次,那就不重要。”陸應遠站在我身邊,“至少現在她和宋猶憐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

與渾身發抖的我截然不同,陸應遠氣定神閑地站在陸應遲面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不會去試探什麼,因為我了解我的愛人,我知道,我在愛誰。”

陸應遲聽了他的話,不受控制地沖過來揪住他的衣領:“就是因為你這麼蠢!活該你一次一次的被傷害!被欺騙!”

“阿遲。”陸應遠笑了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溫柔地講話,“阿遲,從小就是這樣的...我比較蠢,你很聰明。我愛犯倔,鉆牛角尖,你處事溫柔,討人喜歡。

母親喜歡你,父親縱容你,女孩子們都傾慕你...”

他用那只不曾受傷的手撥開陸應遲抓住他領口的手,輕聲說:“你這麼聰明,為什麼到最后,什麼都沒有得到呢?”

果然,他并沒有像俗氣大團圓一樣,原諒陸應遲,與他一笑泯恩仇。

也對,這才像他。

“你那天說,你要奪回公司,如果父親決定把公司交給你,我沒有任何異議。”他頓了頓,攥緊了我的手,“但你說你要奪回我太太?阿遲,我了解你,可你好像并不是那麼了解我...”

他漆黑的眼睛凜冽而沉郁,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我天生是個陰郁寡情的人,不信什麼兄友弟恭,你也知道吧?”

陸應遲連退了幾步,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陸應遠拉著我的手,路過宋南軒的時候說了句“多謝”,便再也沒有去看一眼這些鬧劇。

他腳步堅定,眼神卻很溫柔。他拉著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我也就不必再回頭。

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往,貌合神離的家庭,那些曾欺騙我們又令我們流淚的人啊……

都與我擦身而過吧,到我的身后去,同我追逐。

哪怕被趕上,我也不會害怕。我的盔甲在心里,因為愛人在身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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