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了抬眼皮,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笑問了一句:「那蘇婉呢?」
沈牧的眼中閃過煩躁之色:「自我接婉兒入府那日起,我便與你說過,日后你我只把她當女兒一般待便是,我與她自然只有父女之情而已!」
我卻沒忍住冷嗤了一聲:「也罷,我姑且當你與她只有父女之情,所以你女兒的命重要,我祖母的命便低賤!」
沈牧一怔:「此話何意?」
他全然一副懵懂不知的神情,可我卻在他不在府中的這半個月里,早已經看透了世間冷暖。
眼淚忽然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看著沈牧,早已經心如死灰。
「祖母年邁,身子在去年便已有了衰敗之兆,那烏金丸乃是祖母續命的良藥,可烏金丸百兩一顆,物稀金貴,榮安侯府自然供不起,所以祖母吃的烏金丸一向是由國公府供應的。」
沈牧的臉色微變,他怔怔道:「我不知……御醫只說烏金丸于婉兒的魘癥有效,我便命人將全京城能買到的烏金丸悉數買來送去了婉兒的屋里……」
我滿眼絕望又布滿了恨意:「你自是不知,自打蘇婉入府后,你滿心滿眼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你的眼里又哪里還能裝得下別的人?你一句不知,便推卸了所有的責任,可你隨隨便便一句話,底下的人哪個不認為,你當是為了蘇婉,連我祖母的藥一并給斷了。」
沈牧后知后覺的終于反應了過來,他朝著我伸了伸手,卻又不知所措的收了回去。
11
多年來,我早已被沈牧傷的透徹,可心里卻總還抱著那麼一丁點的希望。
我以為只要等蘇婉大了,許配了人家,我與他還能回到從前。
如今想來,是我錯了,他既那麼看重蘇婉,我早該退位讓賢,如今已是錯了多年了。
良久后,沈牧方道:「姝儀,大錯既已鑄成,我難辭其咎,我也知道,我無論做什麼也挽回不了祖母的性命,但請你信我一回,此番從青州歸來,蘇婉的魘癥已消,我是打定了主意回來后一定彌補這些年來我對你的虧欠,這輩子我也絕不會負你!」
沈牧說罷,一雙眸子明亮又深沉地看著我。
卻不料,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國公爺……」
蘇婉的聲音如同鶯啼一般婉轉動聽。
我不知道蘇婉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知她站在門外聽到了多少話。
不過這些對于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沈牧回頭看去,一見她臉色蒼白,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擔憂之色:「你怎麼過來了?臉色這麼難看,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蘇婉的眼圈一紅,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起了轉,她緊緊地咬了咬殷紅的嘴唇,楚楚可憐道:「國公爺,我方才讀書時,遇到一些問題,聽聞您來了夫人這,我便想著我已有半月沒來跟夫人請安了,我便剛好過來跟夫人請安,順帶請教您一些問題。」
蘇婉說罷,眼神輕飄飄的掠過我一眼,卻又迅速低下了頭去。
我何嘗不知,她如此說,不過是在提醒我,她這半個月沒來跟我請安,是因為她同沈牧一起去了青州,兩個人孤男寡女,日夜都待在一起。
沈牧輕揮了一下衣袖:「你先回去,我和夫人還有要事商討。」
蘇婉服了服身子:「好,那我回去等您。
」
離開時,蘇婉一步三回頭,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里布滿了戀戀不舍的情意。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沈牧卻緊鎖起眉頭道:「婉兒只是心性敏感又很想得到別人關愛的孩子而已,夫人切勿多想。」
我笑道:「國公爺到底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沈牧驟然緊攥起拳頭,厲聲道:「盛姝儀,你夠了!」
我卻不急不慢的又將和離書拿起遞到了沈牧的面前:「祖母的死,是我心里這輩子都過不去的一道坎,至于國公爺與蘇婉,我亦真心愿意成全并祝福你們,還請國公爺您大人有大量,不與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簽了這和離書,早日放我歸去吧!」
沈牧目光陰沉咬牙切齒地道:「盛姝儀,你這是連女子的名聲都不顧了,當真要與我和離!」
我神色認真,目光堅定道:「是,便是叫我豁出去這條命,我也要和離!」
沈牧恨恨地咬了咬牙:「也罷,我好說歹說你卻始終油鹽不進,如此,我成全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