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做不到。”他有點苦惱，因為洗了澡，劉海垂下來，遮住一只眼睛，看起來越發青澀可口，“我只要一想到不喜歡你，我就難過得不行。”

“你哪來的這麼多深情。”

江別庭笑一聲，轉身要走，可他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她身后的鏡子是涼的，可他胸膛火熱，攬著她的手緊緊不肯松開，江別庭本想掙扎，想了想，無動于衷任他親吻。兩人用的一款牙膏，都是帶著薄荷和茉莉花香，他的舌煽情地舔舐過她的齒同舌尖，想要同她交纏在一起，她再忍不下，推開他，慢吞吞說：“不早了，該睡覺了。”

“別庭姐，”他問她說，“和我接吻的感覺，也沒有那麼差吧？”

江別庭不說話，拿手背擦了擦嘴就去睡了。那一夜她沒睡好，翻來覆去，只覺得太陽穴跳著疼。好不容易半夜勉強睡著了，卻又做了一整晚稀奇古怪的夢。夢里她正被怪獸追，看到前面元榭的背影，她剛要去求救，元榭一回頭，卻又變成了衛鶴樓。

早上她起來，臉色很差，下樓看到桌子上擺得都是早點，被細心地放進保溫飯盒里，吃起來剛剛好。衛鶴樓已經走了，給她留下這些早餐，還有一大把玫瑰，已經插在花瓶里，擺在了窗臺前。

江別庭走過去，吃了幾口飯就覺得咽不下去，坐在椅子上，半晌，嘆氣說：“衛鶴樓啊，你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我。”

她大概是失去了喜歡人的能力，別人拿真心送她，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要躲開。

這世上好姑娘這樣多，她是最壞的那個，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有什麼值得別人欣賞的地方，又如何坦然接受別人的愛情？

江別庭大概有小半年沒再見到衛鶴樓。

他打電話給她，電話號碼被她拉黑了；有他在的場合，她從來不肯參加。后來就有了流言，說江別庭和衛鶴樓兩人拍戲時鬧矛盾，兩人是面和心不和。

這樣的傳謠對江別庭的個人形象影響比較大，頂頭大老板親自給她打電話，好言相勸半天，下了最后通牒：“衛鶴樓的新電影又要拍了，你當他的女主角吧。”

江別庭別人的話可以不聽，這位伯樂的話卻一定要老老實實接受。她忍氣吞聲給衛鶴樓發了條短信，轉彎抹角打聽他新任女主定下來了沒有。那邊很快有了回音，他只回了她四個字：我在等你。

這四個字最平常不過，正念反念都很簡單，不過上嘴皮碰下嘴皮。

可江別庭愣在那里，握著手機，像是握著一顆熱切忠誠的心。她想把手機扔了，可良久，也只是握著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心口。

手機屏幕還亮著，許久，漸漸熄滅了。江別庭嘆了口氣，替自己點了一根煙抽。她最早是不抽煙的，可后來煩心事兒多了，再加上和別人賭氣，越是不要她做這些事，她偏偏要背道而馳。

人人都說，美人兒的人生都是開了掛的，別人是普通或者困難模式，她們卻是簡單模式，一輩子只要開開心心就好。可她的煩惱這樣多，多得像是要早生華發。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她只有一張臉，如果留不住，這一輩子，似乎也就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東西了。

衛鶴樓的新戲講的是胡楊林，男女主角在沙漠里植樹造林順便培養愛情。

江別庭的戲份更重，需要提早進去劇組拍攝。那天天色是昏沉的，刮著風，吹得人眼都睜不開。江別庭早上起來沒精神，拿冷水洗了臉，這才勉強振作起來。

沙漠里晝夜溫差大，太陽沒徹底升起來前，都冷得讓人打哆嗦。

江別庭本來披著件軍大衣，像個剛進城的土丫頭似的坐在那里揣著手。衛鶴樓喊了她一聲：“別庭姐。”

她就脫下大衣，慢慢走到了鏡頭前。那一瞬間，她立刻變了個人，影后、明星的光環從身上剝離，她頂著曬傷的裝扮站在那里，穿的是破舊的毛衣，頭發亂蓬蓬的，連眼睛里的光彩都沒有，木然地望著地平線。

這個鏡頭，她沒有一句臺詞，卻要表現出全部的痛苦，因為她和愛人栽下的樹苗，在這個夜晚盡數被凍死了。她遲疑地轉動著眼珠，望向鏡頭，她像是哭了，可分明沒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