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堵過他,他卻每每都能避開我。
那天面對著已經看見照片的蘇遠林,我拼命解釋,語無倫次地坦白了一切。
我可以理順一切邏輯、順序,卻獨獨否認不了一個事實——
我在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后,并沒有告訴蘇遠林。
那時候我剛經歷過「表白即失戀」,想徹底放下這個人,發現自己意外懷孕的第一反應,也是,打掉她是我最理智的選擇。
可是啊,這世上偏偏有一種心情,叫作放不下,還有舍不得。
我舍不得。
舍不得感覺到寶寶第一次在肚子里動的時刻,舍不得做 B 超時看見的身體內孕育出的這個小小生命萌芽。
所以那一刻,我做出留下她的決定,和蘇遠林沒有關系,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我是真的想要自己把她好好撫養長大。
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覺得自己當年沒有錯,而蘇遠林,更沒有錯,他被動地承受了這一切。
只有一種錯,叫作陰差陽錯。
傷害了所有人。
可誰說陰差陽錯不可以被改變?
孟煙煙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妥協。
男人,我可以再追啊。
受的傷,我們可以再補回來啊。
這一次再錯過蘇遠林,我就真是個憨批。
18
我終于在醫院地下車庫堵住了蘇遠林。
我不知道他是為了躲我還是麻痹自己,已經連著三個周末給自己加手術加到凌晨了。他們科主任都找到了我,讓我盯一盯,勸一勸,我這也是奉主任之命行事。
蘇遠林避開我直盯著他的視線,輕聲道:「煙煙,太晚了,快回家。」
我不管不顧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我不管,要麼你把我扔下去。
」
蘇遠林嘆息了一聲,視線并沒有轉過來看我,他頓了頓道:「好,那我送你回家。」
我一把扯開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緊緊攥著他的手,不讓他抽回去:「蘇遠林,今天我們就把話說明白。
「你是不是想跟我分開?
「你知道的,你只要說一句不愿,我絕對不會再來打擾你。」
他聽到這話,身體顫動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反過來把我的手攥得更緊,把我拉向他,而后又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松開我的手。
我當然不會讓他松開。
他嘆了一口氣,終于轉過來面向我,他的目光牢牢地看著我,光是坐在對面,我已經感覺到那目光中濃重的溫柔與不舍。
他把手伸到我耳邊,輕輕幫我撥起散落的碎發:「煙煙,這兩天我仔細想了想,與其說是在生你的氣,不如說,是在氣當年的自己。」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總在想,如果當年再勇敢一點呢,如果我再多做一點,如果我沒有因為聯系不上你而放棄,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你也不用經歷那樣一段失敗的婚姻……」
等一下,什麼玩意?
好像還有什麼更復雜的東西沒有說清。
我抓住他的手:「什麼婚姻?我沒有結婚。」
蘇遠林被我驚住了,他喃喃道:「可是,你不是和祁壬結了婚?」
我徹底蒙住了。
我當時只不過憋著氣撒了個「有老公」的謊,為什麼會變成我和祁壬結婚?
蘇遠林到底從什麼地方聽到的奇怪事情!
我捧著蘇遠林的臉,緊緊盯著他,咬著牙道:「現在,你把你心里壓住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19
我從蘇遠林那里聽到了一個陌生的故事。
我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記憶中對他求而不得的當年。
蘇遠林說,在那個時候的他眼里,我和祁壬好像才是一路人。
我們先鋒,灑脫,勇敢,一往無前。
當年那個我迷失在少年溫柔里的盛夏,少年也一眼看定了人群中的我。
可他也很快看見了我身邊還有一個祁壬。
我在祁壬面前和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樣。
放得下包袱,撒得了潑。
好像完全熱烈綻放著。
加上他輾轉打聽到祁壬和我從小學開始就是青梅竹馬,便一眼認定我和祁壬是一對。
包括畢業旅行那晚我找他撒酒瘋表白的那一夜,他也以為是我和祁壬鬧了別扭分手。
他考慮過要不要推開我。
可最后卻舍不得。
「煙煙,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自卑過。」蘇遠林捂著眼睛,低聲對我說。
「我的人生,從來沒有肆意過,每一個決定,都會瞻前顧后,仔細考慮。身邊每個人說的話,我都會放在心里。
「別人看我都是光鮮亮麗的頭銜,學生會長,優秀畢業生,人人以為我是天之驕子,可我自己才知道,自己其實天賦不算高。
「你和祁壬的世界,我羨慕過,那時卻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進入。」
原來,當年我以為自己在一個優秀的圈子外格格不入的時候,他也在我的世界外遙望著我。
而我們都沒能有勇氣往前再進一步。
「傻瓜。」我的淚水不聽話地從眼眶涌出。
「大傻瓜!」
我猛地撲向蘇遠林,他的頭差點撞到車窗,卻還第一時間護住我,以免我跌出座椅。
我把滿是淚水的臉埋進他的肩窩,在他的懷抱中里甕聲甕氣道:「所以你以為我后來是和祁壬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