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我？」

向來不怎麼喜歡那些彎彎繞繞，我趁著當下這個機會直接問了出來。

「對啊。」

「可我不喜歡你。」

他怔愣了一瞬，又像是早有心理準備，輕輕扯動著嘴皮：「沒關系。」

「有關系。」我打斷他，「你不要浪費時間，我不會喜歡上你。」

余澤冷靜了幾秒，右手攥成拳放在下巴，拇指搭上嘴角，猛地反應過來：「給我下套呢？！」

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隨你怎麼想，不過我話說到這兒，余澤，我不可能喜歡你。」

9

那次把話說開了以后，一個月沒再跟余澤碰過面。

余澤重新消失在了來來往往的人潮里，連常常逗留的小樓階也不見他的身影。

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我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心理。

鋸斷了木頭還會殘留下一地碎屑，久些，也就散了。沒有什麼是時間磨不平的。

但我沒料到，余澤再度出現的時候，還變本加厲了。

換著花樣地托人送東西，幾乎半個班的人都當過他的傳遞員。一來二去，所有人都知道有個男生在轟轟烈烈地追我。

每天晚自習他非常準時地在教室門口等，不管我挑哪個時間走，他總比我快上一步。

我不知道他消失的那段時間是真在忙還是欲擒故縱，無論哪個，我都承受不起。

「余澤，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除了戀愛之外我不想談其他的。」他玩笑似地說著，只是說完又沉默下來，嘴角還掛著一絲笑，看上去無比僵硬。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摳著欄桿上生銹的漆殼，風吹雨打，已經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他站在旁邊，一只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把玩著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的白色細煙。

「余澤，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這個輕狂的年紀，做起事來也不怎麼計較后果，現在可能覺得無所謂，但以后回想起來干的蠢事，說不定給我也記恨上一筆。

時間多寶貴啊，少走些彎路也是好的。

「你以前為什麼要欺負我？想吸引我的注意，讓我陪你一起玩兒？還是單純的從欺負別人這件事上得到自己強大的認知和滿足？」

他心頭驀地躥起了一簇火，循環著的血液正如熱油，滋滋啦啦地澆在上面，燙起一個個泡。

他迫切地想解釋爭辯什麼，神經卻被燙得麻痹。

麻得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那根煙也戰栗著，似在哀求，但還是逃不過被攔腰掐斷的命運。

他慌張地想撿起抖落在地的煙，腰彎到一半，卻又改變了主意。雙手攥緊了遍體鱗傷的欄桿，青筋分明地鼓起，骨節泛出了白，手上收得越來越緊，掌心被翹著尖銳棱角的風干漆片刺得生疼。

「余澤，那段時間對我來說，真的很煎熬。我很懦弱，會受傷，會怕痛，膽子又小，禁不起太多曲折。我也只是個自私的人，你說，對于一個曾經傷害過我的，我還能毫無芥蒂地去交往嗎？你可以說我心胸狹隘，怎樣都好。」

我語無倫次地傾吐著：「當然，我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給自己的理由是我們那時候都還太小，遇到一丁點兒陌生的事就手忙腳亂，可能會被搞得一團糟；現在也差不多要成年了，該是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的時候。」

最后，我下了一劑猛藥：「說實話，我是不太想再與你有交集的。

」

耳邊靜得只有冷風的腳步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做什麼呢？

什麼都不能做。

變成一個被折斷四肢的廢物。

余澤的眼睛被風吹得很澀，連帶看著地上白色細煙的尸體時都蒙上了一層灰。

「嗯。」

鼻腔里使勁擠出了沉悶的一聲，兩側鼻翼輕輕翕動，他說：「林夏，你真是善良又殘忍。」

他抬頭望向我，灰敗的眼神極易引起人的惻隱之心。

可我知道，我不能憐憫他，他也不需要。

「不過你有句話說錯了。對于你，我從來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他頓了頓，語氣里加重了認真：「你很好，你值得。」

我低頭輕笑。

10

面臨一年一度的高考，其他年級的學生興高采烈地放了假，把所有的緊張都留給了考生。

在那焦灼中帶著迷茫的兩天，做什麼都是匆匆忙忙，來不及注意天氣，來不及注意路邊垂下來的快要砸到頭的芒果，來不及注意周圍即將分別的面孔。

連書本都變得些許陌生。

我突然注意到書里夾了東西，不記得何時開始存在的。

那是一個信封。

我拆開看，紙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

「對不起。

高考順利。」

幾乎瞬間就知道是誰送的了。

我把信封重新折好，夾在畢業冊中。

這十八年來的故事都被我鎖在了一個箱子里，開心的，不開心的。將要提著它開始新一段旅行。

途中或許有暴雨，但我會打傘了。

（完）

作者：風神大人

來源：知乎

后記

愿你們都被溫柔以待，

擁有穿越暴風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