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剔我仙骨時,血濺了他一身。
我們面面相覷,彼此都有些尷尬。
時間推回到一個時辰前。
上神檀川揮舞著油光锃亮的菜刀,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桑綠你放心,不就是牛脊椎骨上多了點骨質增生,沒問題的,我可是專業的廚師,一刀下去,保準跟你剔除得干干凈凈。
他說這話的時候白衣獵獵,道骨仙風,一派德高望重、神秘莫測的上神模樣。
我信了他的邪,乖乖喝了麻沸散,趴在睡榻上,啃著新鮮出爐的瑤池牌鮮花餅,由著他劃拉開我后背的皮膚,在我仙骨上動刀。
然后就發生了這起猝不及防的醫療悲劇。
本該是除我仙骨骨質增生部分,結果他刀一偏,剔除了我一整塊骨骼。
“檀川,我,我恨你……”這是仙醫來時,我昏迷過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哎,都怪我,我單只記得她的原形和牛有關,忘記了她是蝸牛來著,給蝸牛剔骨,不是這麼下刀的。”這是檀川那廝為自己的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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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說,我被剔除的那塊仙骨,估計得三五個月才能長好。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上三五個月?人間的柏澤仙君墳頭草都長得三丈高了。
我郁悶地趴在軟塌上,讓兩個大力蝦兵抬我去瑤池見天后。
“哎喲喲,桑綠你這是被天馬踢了還是被蛟龍踩了,怎麼只能趴著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娘娘,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檀川上神他庸醫誤人,把我的仙骨給剔錯了,仙醫說我要躺上三五個月才能起來,這要是趕不上柏澤仙君,我可怎麼辦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如喪考妣。
數日前,我從司命處得知柏澤上神即將下凡歷劫,于是我也打算追下去,但是司命卻說我還不到歷劫的時候。
見我為此所困,天后就建議我不如直接以休假為名,和天帝請個假,追著柏澤下去走一趟得了。
雖然我只是個瑤池蝸牛修煉成仙的,但大約我天生帶有光環,天帝天后都很喜歡我,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
聽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天后一臉同情而又詫異地看著我,怎麼形容這目光呢?有點像打量個智障。
“你骨質增生應該找仙醫啊,找檀川個食神給你剔骨,你是怎麼想的?”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是啊,我為什麼要檀川為我治療骨質增生來著?
我想起來了,是檀川這廝自告奮勇找上門來的,他說:“反正都是剔骨,你直接交給我得了,何必去看仙醫,花什麼冤枉錢?”
我呢,是個愛財如命的吝嗇鬼,也就偏偏聽信了他的鬼話。
慘烈的現實證明,術業有專攻,便宜沒好貨。
“仙醫既然吩咐你養著,那你就在水澤宮好好養傷,若是公務忙不過來,我叫個白鶴仙官過去幫你,你看中哪一個,隨便挑。
天后指著身邊一群氣質各異、玉樹臨風的小仙男,語氣頗為豪邁,她自和天帝分居后,就在瑤池設立了“控鶴監”,養了一群善解人意的白鶴仙官。
“娘娘,話不是怎麼說的,”我小聲嘀咕,“柏澤仙君已經下凡三天了,我要是在天上耽擱三五個月再下去,他的墳頭草都長了三丈高了。
水澤宮的桑綠女神喜歡柏澤仙君,數百年如一日地追著人家跑,這是整個九重天都知道的事情。
我從見到柏澤仙君的第一眼起,就對他一見鐘情,喜歡到情根深種。
可我生來就是個缺心眼的,反應總比別人慢半拍,于是幾百年的追求,不僅沒有感動到柏澤仙君,反而弄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來,比如把醬油當仙釀送給人家、用一條烤糊的鯉魚害得他腹瀉三日……
柏澤仙君大概也是看不上我的,畢竟人家曾經的妻子是天后和天帝的掌上明珠,曾經風華絕代的天河水君三公主凝樾。
三公主凝樾,是天界的一個傳說,據說她擁有著絕色的容顏、絕佳的戰力,在兩千年前的神魔之戰中,曾用天河之水覆滅了無數魔界妖孽,立下了赫赫戰功。
但后來卻遭到了魔界的埋伏,受了嚴重的傷,回到天宮和柏澤成婚沒多久,就舊傷復發去世了。
檀川這廝據說也曾和三公主凝樾相交甚篤,但他卻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和三公主凝樾有關的一切。
每每我問起的時候,他總顧左右而言他,但言語之間,卻總對柏澤罵罵咧咧,極盡惡毒語言,偶爾喝醉了酒,還胡言亂語說什麼柏澤才是害死凝樾的罪魁禍首,碎碎叨叨地要我離他遠些。
我很難形容我對三公主凝樾的感覺,雖然我們擔任了同樣的官位,喜歡了同一個男人,可是我知道,我們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就像天宮很多人背地里腹誹的那樣,我和三公主凝樾,就是野鴨子和天鵝的區別。
可生性遲鈍的我,從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我覺得,只要我足夠窮追不舍,柏澤總有一天會被我感動。
此番得知他要下凡歷劫,我也跟天帝請了三個月的假,要跟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