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夫君宮季卿,還有我兩個孩子宮頌清和宮頌雅。一個七歲,一個五歲。
「對不住,您剛剛一直沒問我們叫啥,我就自己說了,免得下次見著孩子叫不出名字,他們會傷心的。
「那個……我這些年其實過得還行,不至于當反面例子吧。」
宮季卿笑著點頭。
頌雅插嘴:「就是!在縣城淘糞的孫三爺說,我家比縣里好些人家日子都好過呢!姥爺你可別看不起我們!」
皇上的眉頭因頌雅的話舒展開來,本來嚴肅而陰沉的臉云開霧散,朝頌雅伸手示意她過去。
頌雅膽子大得很,拎著裙子就跑了過去,在皇上腳邊繞了一圈,昂著頭疑惑地說:「姥爺,你身上好香啊!」
皇上抱起頌雅,「那是朕用的龍涎香。」
頌雅猝然被抱起,慌張地攀著皇上的脖子,然后嘟囔著:「姥爺,你長得真像娘親。」
「是你娘親像朕。」
「哦。」
「來,頌雅,姥爺帶你認認親戚。」
「這是二皇女鄄御公主。」
「二姨好!」
鄄御公主姚若凌,就是剛才扯人袖子的那個,父皇的二女兒。
其實在我出現之前,她一直是長女,這會兒心里不定多不好受呢。
「三皇女建御公主。」
「三姨好!」
建御公主姚若準,姚若凌的胞妹,方才笑話我的金衣女子。
「大皇子顯王。」
「大舅舅好!」
顯王姚斬,父皇的大兒子。
他們三個的母親,都是父皇離家后再娶的周夫人。
而另一邊的三個,則是豪族荀氏的嫡女荀貴妃,荀貴妃與前夫的女兒、皇上的養女嘉妱公主尤爍兒,荀貴妃所生的二皇子福王姚守。
也就是頌雅口中的「姨姥姥」「小姨」「小舅」
。
頌雅這孩子也太實在了,一家子皇親國戚,被她稱呼得像是村里地主認親大會。
不過多虧頌雅讓父皇起了興趣主動介紹,也讓我明白了一些事。
我之前還想不通,他當皇帝前好些年就是南方霸主,怎麼現在才來找我。
現在我知道了。
這個死老頭,當了皇帝后,發現自己有周氏和荀氏所出的兩撥兒女,周氏是亡妻,荀氏是新寵,手心手背都是肉,掐起來無論哪邊受了傷他都舍不得。
所以他把我找回來了。
大概意思就是:我決定讓那個死了幾十年的媳婦兒來當皇后,我還把她女兒接回來當嫡公主,這樣你們就不用爭誰的媽該當皇后誰該當嫡子了。
忽然就覺得公主府啊食邑啊黃金啊什麼的,拿得一點都不虧心了呢。
這都是一個稱職的擋箭牌應得的。
宮季卿察覺到了我的失落,在眾人目光都被頌雅和皇上吸引走后,又把手伸進我袖子里,用指頭勾了勾我手心。
「小春別哭喪著臉,都不好看了。」
我強行擠出一個笑臉。
接著又嘆了口氣。
「原來根本不是因為想念我。」
「可是我很想念娘子啊,這些天被那些人攔著,我都不能好好抱著娘子,親親娘子,給娘子畫眉綰發了……」
頌清無奈說道:「爹爹,我還在。」
宮季卿斜睨著眼,看向他親生兒子,「學你妹妹,去找姥爺。」
頌清虎軀一震,慌不迭地離開了我倆。
總之,聞政殿拜見算是很順利的,最后走的時候,父皇送了頌清頌雅許多東西,看著都不便宜,這老頭子雖然坑我,但對孩子還行。
我就不苛求什麼了,人要知足,知足常樂嘛。
——
《武帝野史.第七卷.奉國公主》
奉國公主還朝,于聞政殿拜見,時奉國之女煙羅年五歲,旋于殿前,謂帝曰:「祖祖身有異香,奇耶怪耶」。帝喜其可愛,贈龍涎香一扇。
編者注:武帝獨愛煙羅郡主,諸子莫堪一比,蓋自龍涎香始。
4
宣太傅手持折扇,腳踩白靴,身披綺羅大氅,頭戴青玉冠帶,端的一副天界謫仙人的清貴模樣,驀然出現在我公主府的后院,那張好看的臉糾結成了包子褶。
宣太傅愛潔,見我們母子三人都在泥坑里,干脆連回廊都不下來,遠遠地同我說:「公主,放棄抵抗吧,逃課是沒有前途的。」
「可是你看見了,我在裝修……」
宣太傅:「臣竟不知朝廷如今這樣艱難,連泥瓦匠都請不起了麼!」
宣太傅一甩折扇,扇走空氣中飄蕩的灰塵,儀態可真好,甩個扇子都像村里唱戲的一樣,說不出的好看。
他越說越痛心疾首:「公主逃課就算了,還帶著公子小姐一起!」
頌清舉起滿是泥漿的小手,「先生,我今天已經練完字了,也背完書了,還把明日要學的文章也預習了。」
頌雅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我也沒有偷懶……」
宣太傅:「少來這套,你的作業都是頌清幫你做的,以為頌清用左手我就看不出麼!」
我假意斥責:「頌雅你怎麼能這樣?」
宣太傅:「公主你也別裝了,駙馬用左手寫字我一樣認得出。」
半個時辰后,我和頌雅被押去補課,頌清因為出色的課業,獲得乘坐馬車外出游玩的機會。
好難,真的好難,為什麼做公主要學這麼多東西。
比起耕地喂豬難太多了。
答應和孩子們一起做的游藝墻還沒抹灰,再不去泥水都要干了……
今天的天好藍,天上的白云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