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中原少年,心中沒有一個一襲黑袍刀尖滴血的偶像存在呢。
宮頌清:「皇上根本不懂圓惠師傅。」
宮季卿:「圓惠此生唯一一次敗仗,不是輸給他,而是輸給前朝的昏君。」
我收回前面那句話,很明顯,我家這兩個少年就沒有把修崇當作偶像。
在父皇痛哭流涕毫無尊儀之際,夫君和頌清一左一右拉開他和圓惠師傅。
父皇的內侍想阻止夫君,誰料看著醉得跟軟泥一樣的父皇擺了擺手,「讓駙馬跟朕去更衣。」
正往這邊走的顯王,用一種飽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沒去打擾,知道父皇有話要和宮季卿說。
巧了麼,宮季卿也有好多好多話準備跟父皇說。
我本想去跟嘉妱公主聊兩句,沒想到璇璣夫人主動找上了我。
「奉國公主。」
「不敢當,璇璣夫人快免禮。」
「公主可知道頌清送進我璇璣書閣的第一本書是什麼?」她說話時語速不急不緩,聲音不高亢也不沙啞,處處都那麼恰到好處,讓我那點兒小緊張消失無蹤。
見我面露茫然,璇璣夫人告訴我:「頌清拿了一本《鶴譜》來。」
我依舊一臉茫然。
「《鶴譜》算不得是孤本,世間傳下來的一共六本,三本在璇璣書閣,一本在宮中御書房,一本在嘉妱公主府,還有一本,據說在皇上破宮之日被燒毀在前朝十三公主府。」
我「哦」了一聲,努力轉動小腦袋,試圖弄明白璇璣夫人想跟我說什麼。
沒辦法,他們這些人說話就是喜歡藏著掖著。
一共六本,五本都有主了,還有一本在……
所以說……
「所以說頌清拿假書騙您了?!這死孩子,怎麼能干這種事呢,我……」
璇璣夫人:「公主,您知道老身在說什麼。」
「我明白,等客人走了我就收拾頌清!」
璇璣夫人無奈搖了搖頭,「公主既然心意已決,老身也不再多說,只是若有用得上老身的地方,不必客氣,老身自當鼎力相助。」
「是因為那本書嗎?」
璇璣夫人想說「是」,卻看見不遠處的頌清,她那因為年華老去而顯得寡薄的嘴唇微翹,「也是因為頌清,他那樣的孩子,應當在這世上恣意活一遭。」
后來我有向頌清打聽過,他到底做了什麼,讓璇璣夫人對他那麼好。
頌清告訴我,當他決定進璇璣書閣后,就開始打探璇璣夫人生平,弄清璇璣書閣的由來,臨陣磨槍苦讀古籍,走破三雙鞋,愣生生把璇璣書閣所處的地形圖畫下來,最后瞅準時機,在一次雷雨天,沖進去幫璇璣夫人救她被雨淋的書……
有這精力,別說只是想交下璇璣夫人這個朋友,就算是想篡位,估計也不是沒可能。
頌清說,那是因為璇璣夫人值得。
我不太贊同,總覺得他做什麼事目的性都太強,如果真的欣賞璇璣夫人就該直截了當與之相交,而不是這樣一味算計。
「比如我與你爹爹,我們當初只是陌生人,可情不知所起,自然而然就發生了,無須刻意經營。」
頌清說:「哦,璇璣夫人和圓惠師傅也是這麼想的。」
忽然特別想打孩子。
「大姐姐在笑什麼呢,說出來也讓我笑一笑?」
嬌憨豐潤的嘉妱公主緩緩走來,走動時青色的裙擺微微漾動,如漣漪一般,顯得輕盈動人。
看見她時,我的心意外平靜。
不是因為看不起她,恰恰相反,是太看得起她了。
宣太傅跟我說過,嘉妱公主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如果她是個男兒身,皇位不可能輪到姚家。
所以我壓根兒沒打算跟她斗,實話講吧,我就不配做她的對手。
「大姐姐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爍兒太美,我看呆了。」
尤爍兒婉轉一笑,「大姐姐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般……」
一手把我推上嫡公主之位的嘉妱公主,終于忍不住了。
10
「大姐姐說是在看爍兒,其實眼睛錯也不錯地看大姐夫去的方向呢。」
尤爍兒與我并立,軟得如輕煙一般的宮裝蹭過我的手臂,酥酥麻麻的,誰能想到這麼一個溫軟嬌媚的小丫頭,手下少說也有幾十條人命呢。
別誤會,嘉妱公主不打仗,她這小體格也打不了仗。
這事兒要從荀貴妃第一任丈夫說起。
荀貴妃初嫁嫁的是大司徒尤滿,尤家幾代執掌刑獄司,前朝末年民亂四起,亂世需用重典,尤爍兒是聞著親爹身上的血腥味長大的。后來天下大亂,尤家稱霸一方,尤爍兒積極參與她爹尤滿的造反事業,成長為一位優秀的刑獄使。
據說京中名媛聚會,她片出來的烤乳豬比名滿西北的廚子還漂亮,很難不讓人聯想是用什麼練出的好手藝。
論身份、論兵力、論財力,尤滿樣樣都是上佳,本是天下之主的有力爭奪者,奈何他有點小缺陷,就是命不太長。
沒等到統一天下,先等到了閻王。
于是各方勢力群起而攻之,風卷殘云般侵吞尤滿的勢力。
尤爍兒在危急關頭,帶著母親和大量錢財一路南逃,把荀貴妃送到了我父皇床上。
宣太傅原話說的是:「尤爍兒料定姚氏能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