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皇上宣了奉國夫婦進宮。」
尤爍兒用指尖點了點額角,「姓宮的回來了?」
「回來了。事情也叫他辦成了。」
「回宮。」
「是。」
24
又是這個宮殿,又是這個長階,又是熟悉的人坐在高位上俯視我和宮季卿。
父皇是那麼高不可攀。
我不是小孩子啦,不能像頌雅那樣跑過去繞著他和他說話,我只能在階梯下面遠遠地望著他,和他隔著跨不過去的天塹。
父皇似乎累了,聲音有些疲倦。
「宮季卿,你可知罪。」
「回稟陛下,臣不知有何罪?」
「那好,奉國!」
「是,父皇。」
「朕問你,宮季卿是誰?」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宮季卿,他挺直了背沖我笑笑,很是云淡風輕。
我:「孩子他爹……」
「還有呢?!」
我羞澀地低下頭,「我愛慕的男子……」
一時間,氣氛也沒那麼劍拔弩張了。
因為父皇和宮季卿都被我搞蒙了。
估計他們也沒想到,這攤牌的架勢下,我能來這麼一出。
但是除了這兩個身份,我的確不知道怎麼描述宮季卿了呀。
我十幾歲就愛慕上的男子,和我捱過那麼多的年月,共同養育了世間最好的兩個寶貝。
他就是我最愛的男人,我最愛的孩子的父親,沒毛病呀。
我無辜地看著宮季卿,用眼神問他,我答得可還行?
他開口對我表達贊同:「我也是,小春,我也愛慕你。」
父皇強行將我們從這旖旎的氛圍中拉出來,「那你便是不知道了。
「陛下容稟,臣對公主多年來無不坦誠以待,并無欺瞞。」
「那她為何不知你的身世!」
我小聲插嘴:「父皇,這個不怪夫君,因為……我沒問他……」
父皇「啊」了一聲,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因為娘走得早,村里又傳我爹是跟人跑出去要飯去了——當然父皇您英明神武,絕對沒有去要飯,那都是謠傳!反正成親以后我覺得挺自卑的,怕被他嫌棄我沒了爹娘——絕對沒有咒您的意思,只是我當時的一點不成熟的想法!所以我就和他約定,都不準問往事。」
我對了對手指,小心翼翼覷了眼父皇,看他氣得不輕,冠上的珠子都打撞,趕緊低下頭。
「父皇,夫君他的身世不好嗎?」
父皇想發火,又找不到發火的點,惡狠狠地指著宮季卿:「你自己說!」
宮季卿轉過身來握著我的手,「小春,那我就說給你聽了。」
「你可以嗎?」
他從容地說:「沒事,都過去了。」
我給他清理了眼下沾上的地毯飄出來的絨毛,「那你說吧。」
父皇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你倆給朕撒開再回話!」
看來是氣狠了,連老家的口音都出來了。
可是他氣啥呢,難道沒人給他理臉上沾到的絨毛嗎?
那他確實是挺慘的……
小劇場之背景板不談人權
皇帝陛下:你倆給我撒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儂我儂成何體統!
頌雅:沒用的。
頌清:習慣就好。
頌雅:他倆只要在一起就這樣。
頌清:你遲早要適應自己只是個背景板的事實。
頌雅:哪怕你是我尊敬的皇帝姥爺。
(匆匆趕來的)尤爍兒:喲,我來得不巧了。
頌清:知道不巧下次就別來了。
頌雅:有那閑工夫找個電子廠擰螺絲不好嗎。
頌清: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世間又多了多少無辜的背景板。
頌雅:就是就是。
尤爍兒:……
25
幾十年前,有一個男子幼年失怙,家道中落。
他的母親不忍看他就此困頓鄉間,想出個絕妙的主意。
母親將他的姐姐賣了,賣身錢給他讀書,期望將來他能出人頭地,延續香火,百代不衰。
男子長大了,可喜長得像個人樣,在前朝那種時候,世家豪族林立,百姓都要沒了活路,唯有長得好看的人前途才有可能好一些。
以他的出身,謀個舉薦為官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受貴人看重,留在身邊做個幕僚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他到了京都,托庇于遠房親戚家中,做個窮酸文人,將母親點燈熬夜給人織布洗衣的錢財散去大半,又是請客吃酒,又是毛遂自薦,貴人們腳邊的泥也沒有挨著一點。
窮酸親戚見他老大不小,不想留他吃白飯,又不想擔上不愛護后輩的名聲,恰好他長了一張好面皮,恰好隔壁家又有死了男人的香料鋪母女想要招婿。
親戚勸他,世道艱難,香料鋪的贅婿已是他想不到的好運,是真的過了這村再也沒有這店了。
男子永遠明白什麼對自己是好的,于是他一封書信寫回老家,告訴母親一聲:「我從此不跟你家了,做了人家贅婿了。」
老母親蹉跎一生,沒能等到光耀門楣的子孫,等到的是不要她這個無用婦人的絕筆信。
最可笑的是她不認識字,還是拿著信去請村口的先生念給她聽。
這樣一來還有什麼念想?她當天就跳井了。
母親的喪事還來不及辦,男人先跟香料鋪的小姐成了親。
男子娶了妻,做了幾天香料鋪的大爺,妻子有了身孕,好運忽的就來了。
他被賣去給他湊學費的姐姐,竟然做了五姓貴人家的妾,后又生了兒子,那家的夫人不討人喜歡,前年病死了,這位姐姐給扶成了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