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娶尤爍兒這一招,是最精妙的做法!
「尤爍兒是女子,自身能量不小,還把荀家牢牢捏在手里,她要是嫁人,就能拉攏到強有力的盟友,她不嫁人,又可以一直住在宮里為姚守籌謀,進可攻退可守。
「可要是姚斬娶了她,尤爍兒的身份一下就不同了。至少荀家絕不會再那麼相信她。
「在外人看來,尤爍兒嫁給了姚斬就是姚斬的人,不光是夫唱婦隨那麼簡單,誰都知道,皇后比長公主更好。
「而對荀家來說,他們想做新君的母家,而不是新后的外家,他們不會再信任尤爍兒。
「而在父皇心中,姚斬要是娶了尤爍兒,再成為太子,將來尤爍兒就是皇后。姚斬即便不念兄弟之情,皇后也有能量保護弟弟,這足以表現姚斬對姚守的善意。
「廢了尤爍兒這個執棋者,安了父皇的心,離間尤爍兒和荀家的關系,這就是一箭三雕。
「這件事妙就妙在他『沒有一點壞心』,就像姚若準說的,是件『大喜事』來著。
「光明正大地算計尤爍兒,這就是姚斬的陽謀。」
宮季卿剝完了橘子,又開始剝核桃,馬車搖搖晃晃的,燈光下他的手指修長,指節處有凍瘡留下的傷疤,我有些心疼,將他的手握住,「我不吃了。」
他放下核桃,開始給我剝松子。
怪不得他一回來,我們全家都跟著胖……
「你們當初對付尤滿,也是用的這個辦法吧。
「光明正大地為前朝靈帝『解憂』,你們沒有針對尤滿,可偏偏那麼『不巧』,每件事都指向尤滿有不臣之心。
「你們是忠臣良將,你們為靈帝殫精竭慮,你們更『怕』你們的好同僚尤滿行差踏錯,所以不得不隨時盯著他。
「反正在靈帝和眾人看來,你們做的都是好事,尤滿要是反抗,就是他心虛,他要是不反抗,早晚跟隋鑲一個下場,對不對?」
一顆松子被塞進我嘴里,「娘子真厲害。」
我繼續開動我聰明的小腦袋瓜,「可是這麼要有前提,就是一定要掌握大勢,要主動造勢。一旦大勢所趨,一切陰謀都無法抵抗。就像兩軍對壘,對方派出精銳騎兵沖鋒,咱們卻拉出一輛戰車直直碾過去,任他沖鋒軍武技卓絕,也躲不過的。」
宮季卿不說話,就是看著我笑,笑得蔫壞蔫壞的。
我覺得他可愛極了,心里又有一點覺得自己不笨的小得意,主動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那你說這次尤爍兒會怎麼破局?」
「娘子猜猜看呢?」
「我猜……她會立刻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
「頌清說說看?」
已經「睡著了」的頌清:「搬出宗法來,她是皇室公主,即便沒有血緣,也不可為皇子妃。」
「頌雅說呢?」
同樣「睡著了」的頌雅:「去找姥爺哭,說自己不嫁!」
宮季卿呼嚕了頌雅的胎發,惹得頌雅「咯咯」笑起來,「我說,她要拿姚守做文章,把自己和姚守死死綁在一起。」
我心里想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也有了應對的思路,便沒有剛剛那麼驚慌了,一時興起提議:「那我們打個賭,看最后誰說得對?」
「好啊,娘子想要什麼賭注?」
「誰贏了,誰今年元宵做大爺,大家都做小廝伺候。」
「謹遵娘子吩咐。」
第二天一大早結局揭曉,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竟是我贏了。
尤爍兒被父皇接回宮,父皇還沒來得及說她的婚事,她率先掏出尤滿的遺書和幾件信物。
我們一開始都不信那是真的,可請幾位名士鑒定過,的確是多年前尤滿手書。
尤滿的遺書上說,當年世事無常,有件事做父親的一直忘了告訴女兒,那就是尤滿的父親老禿鷲與宣韋他爺爺老瘋狗是師兄弟,兩人一時興起,給宣韋和尤爍兒指腹為婚了。
宣韋受過刑,尤爍兒嫁給他注定沒有子嗣,所以荀家不會擔心她家外孫女胳膊肘往外拐。
而尤爍兒嫁給宣韋,其他勢力就會自動把宣韋和她看成一體。
對,沒錯,天底下不止我一個人腦瓜子轉得快,尤爍兒從姚斬那里學到了這一箭三雕的妙用,拿同樣的辦法來對我們奉國公主府了!
32
宣韋是在年前同尤爍兒成的婚,依著尤家風俗,尤爍兒在黃昏時分出嫁,宮燈從皇城一路亮到嘉妱公主府,小半個京城都是紅色。
宣韋臉長得好看,因為某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面目始終保持著不辨男女的清秀,穿著喜服帶著尤爍兒的轎輦騎馬行過夜色,看不出多喜慶,反倒妖異得像是鬼怪志異里的場景。
豺狼娶親,鷹鷲嫁女。
婚宴上姚守哭得傷心,小孩子憋不住話,嚷嚷著姐姐都是為了他,要是宣韋敢對尤爍兒不好,他絕不放過。
這次婚宴姚斬也來了,尤爍兒的婚事定了以后,朝中很快為他議了一位王妃秦氏,算起來那還是秦羨的遠房族妹。
不過這個秦氏祖上搬去了西南,因著西南地理位置封閉,幾十年戰亂,愣是沒受什麼波及。
秦家牢牢把控西南,要不是家主實在太廢物,天下亂成那個德行都不敢稱帝,這個秦氏說不定如今也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