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樣不好。」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你倒是說說看,怎麼不好?」
35
「當年父皇入京,永信侯府和蕭家都是出了力的,蕭家甚至因為上表請您稱帝,仙溪本家三百族人被前朝舊部屠戮,這是何等犧牲。我想這也是您將若準嫁給他們的原因。
「如今呢,永信侯虎父無犬子,亓劍錚在兵部做得很好,而蕭家自嫡長子死于仙溪后,這一代沒有撐得起門面的當家人,子孫平平,如今在朝堂的門生故舊雖多,姓蕭的卻少了。
「父皇或許覺得,我一個婦人關心這些是僭越。」
父皇的臉上寫著:喲,原來你也知道你是僭越。
「如果今天是亓劍錚傷了鄄御,我多的一句話不說,父皇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可正因為是蕭琛,所以才要請父皇網開一面。
「因為蕭家現在不好了,經不起天子之怒了,若就此一蹶不振,天下人該如何看您呢?」
我住了嘴,后面的話是不適合說出口的,特別是對著一個帝王。
狡兔死,走狗烹。
他凌厲的目光看向我,「那你妹妹的苦,你覺得又該如何?」
我輕笑,「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就讓他們分開也好。蕭琛伺候不好公主,貶為白身,一輩子不得入朝。
「若準是公主,是安朝最尊貴的女兒,想要什麼男人不行,父皇再給她尋個更好的就是。
「若凌還不是再嫁之人,我看亓劍錚就好得很,絕不會比前頭那個千夫長差。
「如此一來,蕭家只是失了一個駙馬,沒有傷筋動骨,若準也離了那腦子不醒事的蠢貨,自有她的良人。
「哪怕田地里的農人聽了,也要夸贊父皇您處事公道,顧念舊情呢。
」
父皇的肩膀輕微地下沉了一點兒,要不是肩頭的龍鱗在光下的色澤變化,我也發現不了。
這代表他放下了對我的戒備。
「你很會為妹妹打算。」
我在他面前不打算裝模作樣,雖然說幾句「我愛惜弟弟妹妹們」的假話,能夠很好地表忠心,提升我在皇室的聲名,但是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的。
特別是父皇,他從庶民到皇帝,走的是世間最艱難的通天路,誰要是把他當個傻子,誰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父皇的子女是皇子公主,每一個都代表了皇室,百年千年后,安朝的棟梁中依然會有人流淌著我們傳下的血脈,所以若凌和亓劍錚不和,我會勸,若準和蕭琛鬧到這個地步,我也想管上一管。父皇的家事,也是國事,出不得岔子。」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落下時抓了一下,不算重,碰到我瘦得掛不住禮服的肩頭,他的怒氣終于減弱了些。
「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你太瘦了,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都沒這麼……明日大監來接你,你和孩子們在宮里住著,朕也放心。」
這是少有的溫情時刻,他是真的想把我放在身邊看著,我沒理由拒絕。
畢竟這是我親爹。
「是,謝謝父皇。」
父皇走后不久,頌清帶著一個男子回來了。
那男子穿著灰衣,料子普通,面目平平,看臉既像是三十多歲,又像是十八九歲,渾身有種混沌的說不明的氣質,要不是頌清帶著他回來,我一定不會多看他一眼。
因為他就跟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區別,看著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奉國府不時就要招待這樣的人,也就是頌清的「朋友」。頌清很有分寸,所作所為樁樁件件都是細細謀劃過的,所以我一向不過問這些。
讓侍女帶那人下去安置了,頌清才問我:「娘親還記得剛才那人的長相嗎?」
我張口欲說,卻滯住了。
我只記得他毫無特色,但那張臉具體什麼模樣,真是記不得。
「天下第一刺客金梟梟。」
「他?」
頌清點頭。
「不奇怪,那張臉就是當街殺人說不定也能全身而退。」
實在是太沒有存在感了。
「娘親不問我帶他回來是做什麼?」
「和我有關嗎?」
頌清搖搖頭,罕見地露出促狹模樣,顯出幾分符合他年齡的稚氣,「他之前接了筆買賣,暗殺月家女公子,可惜雙拳難敵四手,被斬閻羅發現差點殺死,在京城躲了幾個月才養好傷。」
我一驚,扶著肚子站起來,「那炎炎……」
頌清嘴角都翹起來了,「他說,自己中了相思毒,愛慕月姨。」
「別是為了刺殺想出的借口。」
頌清告訴我:「為了見月姨,我給他服了軟骨散,他現在如同廢人,你都殺得死。」
「這是什麼孽緣?」
「我也想問月姨呢。」
我放下擔憂,不由得和頌清對視一眼,然后發現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往上翹。
看看,炎炎以前還說自己沒人要,結果呢,人家天下第一刺客就是一個照面,就一見鐘情啦!
雖然這個人不太行,但是咱們要先幫炎炎樹立信心,以后找更好的呀!
小插曲之后說回正事,頌清告訴我,他的朋友查清楚了,蕭琛和姚若準這事兒,還真不是尤爍兒干的。
因為尤爍兒的陰私手段太多了,所以現在不管出什麼事,我都下意識懷疑她,哪怕我花園里的小白菜被老鼠咬了,我都會想是不是她放的,目的就是通過傷害我的小白菜,從而讓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