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吐完了,不管不顧地用袖子擦干臉上的淚水和污漬,聲嘶力竭地朝她吼:「你這個瘋子!殺了慕容不解恨,你還要殺我嗎!」
尤爍兒一步步向姚守走去,姚守被她空洞的目光嚇到了,不由得后退。
尤爍兒往前走,他就往后退,退到門檻處被絆倒了,狼狽地倒在地上。
沾了血的云鞋踩在姚守臉上,姚守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尤爍兒心中已經死了,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說了多少次,那個男人不是我殺的,就是不信,蠢。
「既然那麼愛他,怎麼不陪他去死?虛偽。
「都那麼恨我了,還是不敢跟我動手。懦弱。
「我是得罪了哪位神仙,得了你這麼個又蠢又虛偽還懦弱的軟蛋弟弟!」
姚守自我放棄地道:「我又蠢又懦弱不是正合你意嗎,你才能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我!不用在我面前再裝好姐姐了,你也正好解脫了才是!」
尤爍兒用力踩下去,姚守覺得自己的臉都快沒有知覺了。
「那你倒是按我說的做啊,和男人上床都會,和王妃側妃上床就不行了?我要你的子嗣,你去給我做出來啊。」
「你休想!」
尤爍兒收回了腳,蹲在姚守身邊,拿出手帕,忽又變回那個溫婉的好姐姐,給姚守擦臉上的臟污。
她的語氣也像從前那麼溫柔,「你要是實在不愿意,我也可以找其他人代替,反正王妃和側妃們從未侍寢,把燈熄滅,她們也不知道床上的你是什麼樣。
「你……你拿我當配種的畜生嗎?」
尤爍兒愣了一下,不想自己這位金尊玉貴的弟弟竟然這樣貶低自己。
不過他形容得很對。
尤爍兒笑彎了眼睛,「對啊,你就是用來配種的小崽子,養了你那麼多年,該回報我了。」
姚守崩潰地嗚咽著,說出的話斷斷續續,「我……是你……弟弟啊……」
尤爍兒偏著頭,露出一個不明所以的表情。
「就是和我從一個母親肚子里生出來的而已,很特別嗎?」
尤爍兒站起來,將被弄臟的手帕扔到姚守臉上。
「今晚你就是爬也給我爬到王妃床上去,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再讓侍衛替你盡丈夫的職責。」
尤爍兒離開這院子,心里依舊很不舒服,姚守對她言聽計從十多年,竟然只為一個男人就要和她反目。
何況她雖然作惡多端,慕容卻真的不是她殺的。
她那嗜血的欲望被撥弄。
「給正妃側妃喝促孕的藥,盯著她們喝完,一滴也不許剩。」
「是。」
「去水牢。」
「是。」
她決定去「看望」被關在水牢的邢三魁,順便發泄一下在姚守這里不便發泄的怒火。
49
方勝鹮在書房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搭了一件披風,他記得自己昨晚上又熬到半夜,說了不準人進來打擾的,這披風哪兒來的?
他取下來,聞到一股清雅的冷香。
「頌清?」
方勝鹮的眼睛慢慢亮起來了,他一邊推門一邊叫侍從:「頌清回來了,快給我……」
幾年沒見的友人此時就站在院墻的月橘藤蔓下,笑容和煦如五月的陽光。
方勝鹮拿著披風愣住了,見頌清要走過來,他忙回書桌旁找自己晚上睡過去后隨手扯下的發冠,匆忙把頭發束好。
頌清按住了他的手,「這里掉了。算了,我給你梳。」
方勝鹮聽到那潤潤的沉沉的聲音,這段時間的焦慮消散了大半。
「頌清,你多久回來的?你這些年真的是去游學嗎?你還走嗎?」
「問題太多。」
方勝鹮「嘿嘿」笑了兩聲,聽起來傻得很,頌清微微皺眉,覺得心里有什麼地方像被擊中了似的。
「那我一個個問,你一個個回答?」
「不用。我昨日回來,今天走。」
「為什麼又要走?」
「不能說。」
方勝鹮緊跟著說:「好,你不能說我就不問了。
「知道。」
「我看你母親很難過,聽說及笄禮結束后暈過去了,沒有大礙吧?你有問頌雅是為什麼嗎?」
頌清又一次在心里說:這人問題太多了。
但他還是一個個回答,不緊不慢的,「我的確是為了頌雅回來。頌雅入道是因為她是個脾氣又臭又倔的蠢玩意,不用搭理她。至于我娘親,她當時氣暈了過去,太醫診脈說像是有孕,還不能確定。」
「什……什麼?!」
公主殿下又懷孕了?
方勝鹮印象中,豪門世家的夫人們多是在新婚階段生兒育女,然后就開始耗盡心血打理后院教養子女,將給丈夫暖床以及生育更多兒女的任務,扔給通房丫頭和姨娘們,即便沒有小妾通房,就比如鄄御公主和永信侯那樣的,也是只生了亓寺意一個就再也沒有要了。
而奉國公主她已經……
沒記錯的話,她已經三十有五,是當人祖母的年紀了。
頌清臉色不好,方勝鹮忙說:「對不住,我是太驚訝……不是!我又說錯了,我是說我覺得……」
「無妨,父親也很后悔,娘親身子不好,之前老三又沒保住,這一胎要不要還是兩說。」
方勝鹮想起幾年前在宮里流產的那個孩子,緊接著他又想起頌雅的臉,以及亓寺意當年在學宮說的話。
他隱約觸摸到了真相——關于頌雅為什麼在這些年總與亓寺意在一處,為什麼亓寺意總是倒霉,為什麼頌雅及笄那天求皇上讓自己入道,為什麼亓寺意那天那樣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