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殺生時三歲,把娘親的波斯貓堵在灶火里燒死,你不知道我看到那只貓在火里叫的時候有多麼興奮。
「我殺貓,殺鳥,殺狗,殺兔子,他們都不管我,可他們就不許我殺人。
「哈哈,哈哈哈,我殺的第一個人,是我的奴婢,她好乖好聽話啊,我讓她去井口幫我撈繡球,她就傻傻去了,我把她推下去,看著她淹死。
「她在下面求我救她時哭得好慘,我的心都被填滿了。
「我真的……頌清,我不明白,那為什麼是錯的,她明明死得那麼有趣,何況她是我的奴婢,她說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既然生死都是我的,我讓她去死不對嗎?
「頌清,這個人,邢三魁,是我殺的人里第二個讓我這麼快樂的。
「我們就該在一起,你想做的我都明白,我們能得到極樂!
「你跟我走吧,我們去哪里都可以!」
頌清沒有回答她,而是吩咐手下:「把這里燒掉,帶嘉妱長公主回去。」
「為什麼不!你和我就是一樣的!裝作人的樣子,無時無刻不令我惡心,你還沒受夠嗎!」
「沒有,我很喜歡一部分人。尤爍兒,世界有它的法則和規律,或許你我只是生錯了族群的野獸,但那不妨礙我發現做人的樂趣。」
「你會后悔的!」
「不會。我娘親是個很有趣的人,她腦子里有許多奇思妙想,她脆弱得很,又總想保護什麼,我曾經和你一樣有過殺了她的沖動,以為那樣她就永遠屬于我,但不是的。」
頌清微笑了一下,帶著對自己的無可奈何,釋然而無奈,「尤爍兒,我喜歡有娘親在的這個世界。
」
尤爍兒被強行帶走,頌清問下屬:「福王那里?」
「回公子,一切已安排好。」
頌清仰頭沐浴在陽光中,等待山風將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吹散。
傍晚,尤爍兒被下屬從軍中救出,逃亡途中墜馬,后吐血而亡。
經仵作檢查,她在逃走之前就已經被下毒,死因不是墜馬,而是毒發身亡。
下毒的人不是頌清或亓寺意,而是福王的王妃和側妃們。
三個女人看著尤爍兒的尸體,笑得癲狂。
「賤人!逼我們與侍衛交和,你該死!」
尤爍兒玩弄人心和詭計,從不管人是有感情的,頌清其實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情感,但是他會裝作自己在乎,所以他會為了宣韋,不親手殺掉尤爍兒,而是借刀殺人。
相識多年,成婚多年,尤爍兒從來不知道宣韋在乎她,頌清卻猜出來了,這就是他倆最大的不同。
頌清淡然地回到軍帳給宣韋寫信,詳細解釋尤爍兒的死因。
信中大意是:尤爍兒是被她弟媳毒殺的,與我可沒有一點關系。
不管宣韋信不信,他反正「問心無愧」。
「這下,可以回家了。」
53
福王一家回京時帶著嘉妱的靈柩,那天天氣很好,襯得像是件大喜事,但幾個最重要的人都笑不出來。
姚斬趕在福王前面回京,只待父皇葬禮結束就登基,姚守大勢已去,他該高興來著,但是這位未來皇帝不高興。
宣韋和尤爍兒在巢州斗智斗勇多年,九死一生逃了回來,按理他也該高興的,但是他也不高興。
至于我,心里說不出什麼感覺,我進京做公主是她的謀算,后來的一系列冷遇也是她的手筆,不好拆算。
她從不是個好人,這讓我有些遺憾,連我自己也不明白那遺憾從何而來。
唯一讓我開心的是,頌清終于回來了。
現在的他長得可真像宮季卿十幾歲的時候,就是宮季卿那時候破衣爛衫還剛剛跛腳,慘兮兮的,不像頌清,偏偏濁世佳公子模樣,帶兵回城一路上都有小姑娘給他扔手帕。
逢春搬著她的小凳子在門口等頌清,等頌清到了,她又不敢認。
頌清第一次見到自己圓滾滾的妹妹,不由得回想起頌雅小時候,因為沒吃飽過而面黃寡瘦頭發稀疏的模樣。
他逗逢春:「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是靈鶴縣主宮逢春。
「是啊。」
逢春伸出雙手,「那你抱我起來,我等你好久,腳都坐麻了。」
頌清背著逢春進了門,穿著道袍的頌雅一見到這一幕就哭了出來。
「哥!」
頌清看著眼前的頌雅,又掂了掂背后的逢春,心中被奇異的飽足感填滿,那種感覺比他活刮邢三魁美妙太多。
「這是哪里的道姑?」
頌雅眼角含淚,「本座是景龍道長、煙羅郡主宮頌雅,你這無品無級的平頭百姓還不行禮!」
頌清一揖到底,背后的逢春變成了頭朝下的姿勢,覺得好玩,「咯咯」笑起來,「草民宮頌清參見郡主殿下,當年未曾告別,請殿下饒恕。」
起身時,頌雅撲過來抱住了他。
「哥,我沒怪過你,從來都不怪你。」
逢春喜歡學頌雅說話,便跟著道:「不怪哥哥,從來都不怪哥哥!」
我看著三個孩子在院子里,終于安心下來。
宮季卿遠遠站著,又想看又不愿讓人發覺。
別扭死了。
這時,景雎替炎炎來傳信,「福王被顯王扣在宮中了,荀家人盡數圈禁,國喪之后怕是就有大動作。
」
我吩咐侍女:「安排車架,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