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禁時間已到,殿下不如等明日進宮哭靈再……」
「不等明日,就現在。」
……
我在宮門口被攔住,還不待我發作,顯王妃秦思的宮人就來替我開了門。
「殿下,王妃聽說您來了,提醒您一句,王爺心緒不佳,請殿下小心為上。」
「多謝你家王妃。」
進宮后在聞政殿偏殿見到了姚斬,他已經蓄須,我總覺得他比我小很多,驀然發現自己與他原來都老了。
「皇姐為何深夜來訪?」
我輕輕地福了福身子,「聽說福王已經進京,不得不來一趟,有事說與顯王聽。」
他的眼中下意識閃過一絲厭惡,仿佛姚守是什麼骯臟東西,沒有一絲兄弟情誼。
「奉國,你想好再說。」
話語里已滿是威脅。
他不會放過姚守,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再在此事上偽裝。
「頌雅及笄后,父皇曾經在牡丹閣召見我,給了我一件東西。」我抬眼看向他,見他像刺猬一樣戒備地盯著我。
「父皇留了遺詔給我。」
「你……」
「別擔心,顯王,父皇的心意沒有變,他是屬意你做皇帝的。但他不忍見骨肉相殘。
「所以我聽說福王進京便來見你了,想向你要一個承諾。
「奉國,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
父皇當時讓我選,是要母親的畫像,還是要他的遺詔,我選遺詔不是為了威脅姚斬,而是因為我和父皇想的一樣,不希望姚斬傷害姚守。
雖然……
沒什麼雖然,我只是個普通的農婦,我是偶然進了這場棋局,偶然成了公主,我跟任何一個鄉間的農婦一樣,不想自己的手足相殘。
姚斬往前走了幾步,凌人的氣勢撲面而來,他質問我:「奉國你想清楚!你的丈夫為我殺了荀十二郎,你的兒子為我攔住了巢州大軍,你這麼做就是毀了他們的未來,將他們一切功勞化為烏有!」
「哦,我想他們不會怪我。」
真相是他們并不是為你做了這些,他們只是覺得你更適合做皇帝,不過這種話我就不說出來刺激姚斬了。
「你非要保姚守那廝?!」
我覺得我跟姚斬交流不來,他不明白我想保護的是什麼。
我不是想保護姚守,我是在保護他的弟弟,保護父皇的兒子。
姚守什麼都沒有了,僅僅是活著,還對他有什麼威脅呢?
無怪乎父皇遲遲不立他為太子,實在還是差了一些。
既然他這樣想,那就是吧。
我點頭回答:「是,請你向我承諾。」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接著回到桌前親筆寫下承諾,答應我不殺姚守。
我帶著蓋了印鑒的書信回府,將遺詔交給了他的人。
國喪之后,姚斬攜遺詔登基,貶福王姚守為庶人,前去守皇陵。
任命宮季卿為宣府禁衛長,同樣調去守皇陵。
他的怒火不小,把與我奉國府交好的人全部調離核心位置,煦燕從工部調到皇陵做營繕使,炎炎的斬閻羅也被他以防衛為由征召大半。
父皇曾要求帶著娘親的畫像下葬,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將娘親的畫像取出,送回奉國府,又將周夫人移葬到父皇墓穴旁,追封他的生母周夫人為孝懿皇太后,卻遲遲不給我娘親追封。
周家、鄄御長公主府、建御長公主府雞犬升天,只有奉國府一系被惡意針對。
已晉升為皇后的秦思勸姚斬,他能登基奉國府出力甚巨,不可令人寒心。
他又召見我一次,告訴我只要毀掉那個承諾,向他俯首稱臣,他便既往不咎,以嫡皇長公主之禮待我和我的家人親信。
我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多謝皇上好意,不過我正欲與夫君共同去往皇陵,父皇的陵寢選的位置極好,山清水幽,十分宜居。」
姚斬氣急,「那你便去吧!」
誰也沒想到,朝堂上成國公方信、永信侯世子亓寺意、瑯嬛侯秦羨、太傅宣韋,及學宮一眾名宿聯名上書,請皇上準奉國長公主府宮頌清入朝。
朝中有名有姓的大臣紛紛附議,朝外觀堯山人諸多弟子門人也稱頌頌清多年在巢州經營的功績。
周家人在朝上連聲呵斥,甚至給我們扣上「結黨營私」的罪名。
可無論他們怎麼潑臟水,姚斬都無法拒絕。
我們在京中經營這麼多年,不是他想象的那樣,說清算就清算的。
甚至他躲回后宮,秦思也換上皇后大妝,攜嫡子姚鼎懇求姚斬。
姚斬甫一登基,威風耍了沒有兩天,就被逼著準頌清入朝參議。
但我還是離開了,一來我累了這麼久,想去散散心,二來不親自陪著姚守,我就總怕他會「莫名暴斃」。
離京那日,皇親貴胄都來相送,我倒覺得不好意思,當年兩王出京也不過如此。
秦思帶了姚鼎出宮,她還是甜甜地笑著,叫我「大姐」。
她指著姚鼎對我說:「他快入朝聽政了,大姐是個頂有智慧的人,替我給孩子取個字吧。」
「就叫『小善』可好?人生在世,有善心是好的,太有善心的,像我這樣,就不好了,所以小善即可。」
姚鼎跪下給我行了大禮,「多謝姑母賜字,小善謹記姑母教誨。」
秦思看見了被我牽著的宮逢春,又問姚鼎:「小善,你姑母家的靈鶴真可愛,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