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他笑得有些勉強，“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只知道你在這家公司上班——”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重要的采訪對象，約我在咖啡廳見面。

我對還想說點什麼的李昭訓說道：“我現在有緊急任務要出去，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沒事。”李昭訓回道。

“不好意思，我失陪了。”我來不及看李昭訓的表情，風風火火地沖出去。等我再想起李昭訓時，他早就離開了，我也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直到李昭訓的前同事小鄧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他那天來公司找我的目的。

小鄧說道：“楠姐，昭訓哥家破產了！他爸爸被合伙人騙了，那人卷著公司的錢跑路了，公司的資金鏈一斷，后續生產跟不上，據說虧損了一個多億！”

“昭訓哥的岳父一聽親家的公司出了問題，立刻就從他們公司撤資了。他帶頭一撤資，別的投資人也都紛紛撤資了，昭訓哥家這次是徹底垮了。他爸爸氣得進了醫院，他們家的所有財產都被查封了，昭訓哥的老婆也跟他離婚了——”

我從小鄧的口中斷斷續續知道了李昭訓家最近發生的事，也知道原來他已經結婚的消息。

他跟我分手沒多久就離開了H市，回家進了父親的公司。兩年后他又娶了門當戶對的一個姑娘，生活幸福甜蜜。只是這種幸福沒有持續多久，他父親公司破產，債臺高筑，而他則妻離子散。

我從小鄧那里要來了李昭訓的電話號碼，打給他，約他見面。

此時的李昭訓比上次見面更憔悴了，眼睛里充滿了血絲，他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叫我：“楠楠。

”

“你是不是遇到了困難？”我問他。

他雙手捂住臉，頭幾乎埋進了胸口，似乎是沒臉見我，“我沒臉再見你。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再來找你，可是楠楠，我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幫忙了。現在沒有一個人肯幫我，我爸爸還躺在醫院里，等著錢救命——”他說不下去了，肩膀劇烈抽動起來，他哭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我只能幫你十萬，多了，我也拿不出來了。”

“我沒臉拿你的錢。”

“先給你爸爸治病要緊。別的都先放在一邊，等人好了，慢慢還債也不遲。”我安慰道。

他的頭慢慢抬起來，追問道：“當初我那麼對你，你不恨我嗎？你為什麼還要借錢給我？”

“是人重要，還是錢重要？”我反問他，“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賺再多的錢都換不回來了。”

李昭訓聽了我這話，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個道理我今天才懂，可也晚了。”

我忍住沒有告訴他，我肯借給他，不是對他余情未了，不過是念昔日的舊情，幫他就像是幫個普通朋友。倘若是我男朋友家里出了事，我何止拿十萬塊錢，就算把我所有的財產給他，讓他度過難關，我也愿意。

但這個人不是李昭訓。我不會這樣去幫李昭訓的。

李昭訓帶著我的錢消失了。我也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大概過了一年左右，一天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媽媽忽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一趟。

“那個，小李……來了。”媽媽在電話里支支吾吾。

“哪個小李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你大學時候那個男朋友。”媽媽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他來做什麼？”

“他說來看看我跟你爸，你還在忙嗎？要不然趕快過來吧。”

“好，我這就過去。”

等我趕回家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正屋里還有喧嘩聲，我走進去，就看見爸爸正在陪李昭訓喝酒。爸爸身體不好，不能喝酒，李昭訓一個人自斟自飲。等我推門進屋時，他已經喝得半醉了，他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叫我：“楠楠。”

在聽到他這聲呼喚后，我恍惚了，竟然不知道今夕何夕，仿佛時光又退回到了幾年前，他第一次上門。

“你怎麼來了？”但這種感傷轉瞬而逝，我立即恢復了理智。

“我來看看叔叔阿姨，幾年不見他們，怪想的。”他回答。

“你爸爸的身體怎麼樣了？”我問道。

“好多了，已經出院了。”他的眼睛看著我，“謝謝你借我的錢。”

媽媽聽說有人住院了，立即緊張起來，“誰住院了？小李，你爸爸住院了嗎？什麼病啊？”

李昭訓回答：“阿姨，我爸沒事，現在已經出院了，在家靜養呢。”

“靜養啊？”媽媽略一沉吟，說道，“那你走的時候，給你爸爸帶上點我們老家的小米，營養價值高，最適合靜養的人吃了。”

“好，謝謝阿姨。”這次李昭訓倒沒有拒絕，很痛快地答應了。

媽媽知道我還沒有吃飯，幫我盛了一碗米飯，我就著他們的下酒菜，匆匆吃著。

李昭訓喝多了，話也多了起來，拉著爸爸的手說道：“叔叔，這輩子讓我后悔的就兩件事，一件是跟楠楠分開，另一件就是和別人結婚。這次我們家出事，別人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被連累，但楠楠還上趕著來送錢。

她就不怕，我還不上，這十萬塊錢打水漂了嗎？”

“她爸，別讓小李多喝了！”媽媽對爸爸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