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五只,身旁蹲著一只橘色母貓,警惕的看著我。
我那個時候又驚又喜,不敢擅動,輕輕的伸手隔著一定距離想讓母貓熟悉一下我的氣味。
我蹲著身子,溫聲道:“我沒有惡意的,不信你聞聞。”
許是御花園本身人來人往,母貓已經習慣了人類的存在,又或者是我堅持不懈的毅力感動了上天,母貓不僅沒有攻擊,反而在猶豫后輕輕湊過來聞聞我的味道,喵了一聲。
上天的恩賜。
我當時簡直快喜極而泣。
見貓尚有幼貓將養,我輕輕退出去準備給它拿點兒吃食。
怎料我剛退出去就只見肩上被人輕拍了一下。
月色稀薄,風聲陣陣,我毛骨悚然,整個人貼在了假石上:“你你你……你別過來。”
此舉似太過于過激,反倒是把來者嚇了一跳。
也或許是我的急急如律令過于冒犯,對方忍了又忍,開口道:“姑娘,你若再喊是真的會把鬼招來的。”
我瞬間閉嘴,偷偷打開一條手縫看去。
來者,正是剛滿十二歲的宋文澤。
他身著一身滾云宮袍,在隱約燈光下閃爍著幾抹明黃。
宋文澤的母親是當朝長公主,按照本朝習俗是可以穿黃衣的。
可是當年我并不識得眼前人身份,只看著衣服便只覺大禍臨頭。
但又生怕對方無法容忍貓兒的存在,我只能擋在他與假山之間,顫顫巍巍的裝腔作勢:“你是誰?你來干嘛?”
宋文澤額上的青玉額飾閃著溫和的光華,他輕咳一聲:“見你偷偷離席,怕你做什麼壞事,過來看著你。”
宋文澤面對我話不對心的習慣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宮宴之上的眾人皆是千挑萬選,根本混不進來居心叵測的賊人,他這理由實屬牽強。
奈何當時我確實心有顧慮,竟是信了,帶著哭腔:“我知道錯了,可是你能不能放過貓兒啊,它們還小……”
宋文澤并沒有仔細聽到我說什麼,見我要哭,連忙手足無措的上前。
可惜,距離太近了,于是他看見了那一窩貓。
然后,他倒退數步,摔到了地上,掙扎半晌,沒起來。
所謂一轉攻勢,不過如是。
后來我才知道,在宋文澤剛剛學會走路時,一只受驚嚇的野貓撲上來抓傷了他的臉。
聽聞如果不是宮人及時趕到,可能他的眼睛都保不住,至此,這位小公子算是徹底留下了心理陰影。
彼時,我一見對方的反應,還當真以為藏貓這件事罪大惡極。
心想著話本子里滿門抄斬的描述,我終是哇的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爹娘是無辜的,能不能只殺我一個人啊……”
貓咪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緒,小心翼翼的探了出來,湊到我身側蹭著我。
于是我哭的更兇了。
剛爬起來的宋文澤也因此摔得更慘了。
也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總之在我沒力氣只能抽噎時,宋文澤終于扶著樹站了起來。
他靠著樹看著我,額飾都歪了:“別哭了……你死不了。”
我眼含希冀的看著他。
宋文澤思路竟依舊清晰:“本朝雖然不喜歡貓,但算不得罪……所以別哭了。”
我抱緊貓,雖然劫后逢生,但依舊不放松:“那,那貓兒怎麼辦?”
宋文澤拍去衣上的土:“圣上尤不喜貓,估計打殺后丟出皇城。
”
“這不行!”當時我不過十歲,但說起話來竟是難得的堅定。
他像是難得見惜貓之人,蹙起眉:“那你想怎麼辦?”
“我要把它們送出去。”我起身,抱緊貓兒。
“宮中層層把守,你不驚動人是不可能的。”
“那就驚動,我一定要保住它們。”我昂起頭,第一次為自己有郡主身份感到慶幸。
宋文澤微微歪頭,瞇起眼睛,眸中透著遠處殿宇的暖光。
兩人相視沉默,片刻后,就在我忐忑不安時,宋文澤卻忽然輕笑了出來。
“我可以幫你,”宋文澤唇邊驟然浮起一抹笑,盡是少年意氣,“若加上我,你一個姑娘也不至于被那群只會求和的老迂腐口誅筆伐。”
他直起身,向我走來:“也確實應該給他們開個頭了。”
他故意不看貓,只向我伸出手,笑得胸有成竹:“我幫你。”
后來,宮里有了這樣一個見聞。
身著黃衣的少年神色抗拒,但還是小心捧著一窩小貓,他另一只手牽著位白衣小姑娘,小姑娘懷中抱著一只懶洋洋的橘色大貓。
他們就這樣光明正大的穿過重重宮墻,一步步頂著周遭人的視線,走向旁人觸不可及的未來。
但這個見聞其實還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在將貓咪安頓好后,宋文澤終于松了口氣,轉目看我:“你不怕?”
我擦擦臉上的淚痕,笑得心滿意足:“不怕,我一直好奇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喜好壓抑在他人的喜好之下。人活一世,自由便可”
“再說,在我看來它們都是活生生的小生命,我絕不會放棄它們。”
我記得宋文澤訝然片刻,隨后彎唇笑了起來:“你是哪家小姐?”
“我其實是郡主,我叫楚姣兒。”
“……太拗口了,見你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便叫你木頭吧。”
“喂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