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我都知道,知道是他讓潘潘在湯里下藥,害死了我的孩子,也知道茵茵只是剛好有壞心思,被他利用了而已。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在我被送進翰林府不久,潘潘托人給了我一封信。
我走的時候給潘潘留了全部的錢,潘潘餓了兩日,終于從后院的狗洞鉆了出去。
她知道,沈嘉元要殺她的。
潘潘是沈家的家生子,從小養在沈家的,沈嘉元才是她的主人。
她來信說:「姨娘,我大概快死了,侯爺的人追殺我到了泉州,我可能活不成了……
「姨娘,對不起,我沒有選擇,侯爺殺我滅口,就是想讓此事永遠無人知曉,但我想告訴你,你曾說過,都是一樣的人,誰都有活著的權利,我不想死,我想活,你可不可以救我?」
那時,在翰林府,我拜托了張漾派人去救她的。
但可能沈嘉元的手下耳目太多,派去找她的人和她一起沒了消息,后來兵荒馬亂的,誰也顧不上誰了。
我都知道的,沈嘉元這麼做有苦衷,我相信他也愛著那個孩子,形勢所逼,他做了抉擇,但他沒有問過我。
我說:「侯爺當時,明明還可以有別的選擇。」
他說:「我不能冒險,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多可笑啊,他助新帝登基,本就是一場最大的冒險,卻在這件事上說不能冒險。
我抹了一把淚,向他行了個揖手禮:「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侯爺今生緣分已盡,山高路遠,不必再送。」
有風拂面,我沒再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手中的弓箭有沒有再對準了我,我拉了韁繩,飛奔而去。
如果來得及,興許我還可以趕到泉州找到潘潘,也可能她已經被沈嘉元的人殺了。
但我自由了,我想起在長寧侯府的那些日子,檐牙高闊,天空湛藍,有南歸的雁群飛過,我和潘潘都很羨慕。
潘潘說:「南方不知是什麼樣子的,我還從未離開過長寧侯府。」
我說:「書上說,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此生一定是有機會去看一看的。」
是的,還有機會,一切都來得及。
(正文完)
【番外:沈嘉元】
成貞十一年,我出生在鐘鳴鼎食的沈家,世代功勛的長寧侯府。
我母親李氏一族是皇商,經營著大周多半的營生,用富可敵國來形容毫不夸張。
我們沈家祖上出過兩位皇后,三代賢臣,我父親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受萬人敬仰,老來得子才有了我,身份貴重自是不必多說。
我幼時得皇帝親批,入宮做太子伴讀,與太子是一同長大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這是提早在為太子鋪路,長寧侯府的門楣讓我無法拒絕。
我與太子曾同寢同伴,親如兄弟,但是后來太子死了,太醫說死于腸癰,但我不太信。
太子死后不久,張貴妃自戕,皇帝殺了很多人。
朝堂黨羽紛爭,后宮權勢陰謀,我是從小看在眼里的,厭惡至極。
張貴妃以性命給五皇子鋪了一條路,五皇子也很爭氣,讀書刻苦,人也聰明,但我并不喜歡他,皇帝也不喜歡他。
人啊,對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總是那般固執,失了本心。
后來我父親逝世,皇帝一夜之間蒼老許多,他曾召我入宮,問我:「阿元,朕的這幾個兒子,你覺得誰堪當大任?」
我自然是不能說的,我說:「臣不知,難不成臣覺得誰好,誰就能當太子嗎?」
皇帝笑了:「你啊你,和你父親一樣狡猾。」
后來他又說:「朕把畢生的心血,都傾注到太子身上了,太子沒了,朕命不久矣。」
我當然懂他,他與已逝的孫皇后是少年夫妻,太子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張貴妃自戕,死無對證,沒有人能證明太子的死與她有關,五皇子是她的兒子,且是目前看來最適合立儲的皇子,但皇帝心有不甘。
當然也有別的選擇,有心思純良但出身低微毫無根基的三皇子殿下,還有尚且年幼的七皇子殿下。
皇帝的身體不允許他等了,他說:「太后非我生母,前朝之事沒少摻和,朕不計較罷了,但立儲之事重大,太后娘家勢力盤踞,自然是希望立年幼儲君將來可以掌控,阿元你呢,你也屬意七皇子嗎?」
老狐貍這是挖坑等我跳啊,他問話時眼中有天子之威。
七皇子的生母淑妃,出身我們沈氏一族,是我嫡親的堂姐。
他小看我了,我們沈家權勢雖大,如日中天,但幾代都是賢臣,我沈嘉元也不是那等野心勃勃的臣子。
我說:「七皇子年幼,不堪重任,臣屬意的是三皇子殿下。」
皇帝眼中閃過精光:「可惜他生母是宮女,身份低微,朝中無人扶持,難登大統。」
老狐貍,還在這跟我裝。
我故作為難了下:「那,圣上和臣一起努力一把?」
皇帝龍心大悅:「阿元啊阿元,有你這句話,胤成就有了一半勝算。」
皇帝高看我了嗎?并不是,我比誰都清楚,我們沈家的根基,我父親在朝中的威望,那些至交世伯的忠誠,都有機會托起一個毫無根基的三皇子。
但我也知道這條路會很艱難,不過三皇子是純善之人,我沈嘉元愿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