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會兒，「我和陳佳已經結婚了，陳玉也算我的妹妹了，是得負責。」

我媽被我氣得說不出話，干脆掛了電話。

我能理解她的擔憂。

但是，既然我當初決定了要結婚，就做好了接受她家人的準備。

我不能自私地只選擇她，而不選擇她的家人。

對于這件事，我爸倒是比較樂觀。

「陳佳妹妹的情況，你爸我見過上萬例，早就沒感覺了。」他頓了一下，「疾病無處不在，沒什麼可怕的，作為醫生，你更不應該畏懼。我們只能盡力去醫治每一個患者，盡人事聽天命。

「兒子，人都是會死的。重要的是，死之前有沒有認真地過這一生，找一個你想相伴一生的人，過好下半輩子，才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我更擔心的是，陳佳已經承受了太多，你是否有堅定的信心和她走下去，不讓她失望難過？」

掛了電話，我又陷入沉思。

我在想，我這一生，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只是，每次回憶起和陳佳在一起的日子，想到每天下班都能見到她，我就會覺得安心。

那天，陳佳來檢查，還來了我們科室。

我正在睡覺。

睜開眼，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我在操場碰到她的那一次。

明明也就半個月沒見，但仿若許久不見后重逢的那種心跳加速。

我看著她，莫名就笑了。

笑自己，跟她別扭這麼久，在見到她的一瞬間，那些別扭都化為烏有。

我只是想見她。

我送她去了車站，戀戀不舍，從未感覺我對一個人竟然那樣依賴。

晚上，下了夜班已經很晚了，我還是回去了。

結果，滿心歡喜地回家，她卻不在。

說不失望是假的。

第二天我給我媽打了電話，想著她可能因為一個人在家太過于無聊，再加上離她公司確實遠，所以才回了自己原來的家。

結果，我媽去了我家，她告訴我陳佳瘦了，還要從我房子里面搬走。

我更受打擊了。

思考了一天，我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得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

可是，最近天天熬夜，熬得我日夜都顛倒了。

找不到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輪班，陳佳又正好來檢查，第一次，我陪她做了產檢。

我很開心。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挺失職的，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了太多，我決定以后要多抽點時間陪她做產檢。

和她一起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我才更有參與感，心里才更踏實。

我給她和孩子買了軟墊子，我一邊鋪著墊子，一邊想象著，之后她大著肚子在上面走，以后孩子出生在上面爬的樣子，我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

剛才吃面的時候，她雖然嘴上念了兩句，但還是幫我挑了香菜。

讓我想起了我媽也是這樣對我爸的。

我最喜歡的女孩，懷著我的孩子，給我做飯，我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前一陣到底在賭什麼氣。

她喜不喜歡我，還不明顯嗎？

不喜歡我，她會懷了我的孩子，為我做這些，等著我回家嗎？

我被自己氣笑了。

我真是白長了腦子，自作自受。

5

我下定決心要和她好好過。

以前沒解決的問題都擺到臺面上，我也開始一件一件去解決。

我陪她回了老家，觀察了她妹妹的情況，也和她爸爸有了初步的交流，問題不可能一下子解決，但一件一件來，生活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她爸媽也都是很好的人。

并沒有怪我之前對她的冷淡，反而根本不提那些事，好像只要我對陳佳好，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愧疚。

可是，陳佳從不提及那些事。

她對我的要求，好像極少。

甚至有時候，她獨立得好像根本不需要我。

但是，我錯了。

接到陳佳爸爸的電話，讓我回家一趟。

我火急火燎地趕回家，看見她哭得像個淚人，我徹底慌了。

我抱著她，聽著她對「唐氏高風險」的擔憂，感受到她在我面前從未有過的脆弱，我很震驚。

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卻不知道，她的嘴硬，冷漠，也只不過是她的偽裝。

因為第一次當媽媽，她其實也很慌。

面對孩子出現的問題，她也很手足無措。

她不敢在我面前表現出脆弱，只不過是因為我工作太忙，忽略了而已。

我陷入深深的自責。

我開始思考，我為什麼會忽略我的家庭。

為什麼，我把病人的病癥都牢記在心里，卻讓我的愛人獨自承擔了懷孕這件事。

她也會怕啊。

晚上，哄她睡著，我去給我媽打了電話。

「那個唐氏高風險沒有想象得嚇人。」我媽也知道。

「她不知道，她總是一個人待著，又是第一次當媽媽，她慌了。」我內心很生自己的氣。

我媽也沉默了兩秒。

「媽，你懷我的時候，你沒慌過嗎？爸爸也在你身邊嗎？」我問我媽。

「你爸當時忙著醫院的事，顧不上……都是你外公外婆在幫著我忙里忙外。」

「可是陳佳媽媽沒辦法過來，我也不想像我爸這樣。」一想到陳佳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我就心疼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