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這樣想著,逃似的離開了世子府。
16
這樣也好,有孕也好。
大家既然都想不起五年前的事情,就都當沒發生過,倒也公平。
冬獵的事情之后,宛宛性子變得怯懦了不少。
朝中時局日趨緊張,長孫晏莫名地忙了起來,心思也愈發深重。我不想宛宛再蹚這趟渾水,免得先把自己淹掉,于是借口她沖撞了我的身孕,將她送回杜府。
從此京城又多了一道我的罪狀——善妒。
杜家的老女兒好不容易嫁出去了都不滿意,竟然還眼里不容沙子,要把持整個世子府,連自己的妹妹都要趕回娘家?大家這樣說我。
唾沫星子也害人,大家說著說著,報應居然真的不期而至。
這身孕,折騰起我來比折騰誰都厲害,又是暈又是痛,搞得我一天到晚生不如死。
我孕吐最明顯的時候,經常一宿宿地熬著,睜眼到天明。
短暫的喜悅之后,長孫晏也開始憂心忡忡,我不知道他在愁苦什麼,也許一半是為我的身子,另一半我也不問。畢竟,我說到底還是杜家的女兒,站在他不得不承認的敵對面。
有一日,我到卯時才堪堪睡去,沒兩個時辰就醒過來,不成想看到長孫晏一臉鐵青地坐在床邊。
「燕哥哥。」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一句,緊跟著逼問道,「你夢里喚的,這是誰?」
我心里咯噔一下,傻子吧這是?
「晏哥哥,叫你呢!」我翻著眼回應道。
「叫我?你我成親以來,你喚我全名,叫我世子,唯獨沒喊過晏哥哥。怎麼到了夢里,卻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長孫晏冷笑著,「還有件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
」
你不明白的多著吧,非搞明白干嗎呀?
「你說你也不記得五年前發生了什麼,可是,你為什麼偏偏記得高燕恒是死在我手上?」他不依不饒,「燕歸燕歸,你還特意改這個名字。怎麼,你就那麼放不下他,盼著他歸,盼了五年?」
我懵了,演什麼?
長孫晏捏住我的臉:「那我呢,我待你不好麼?為什麼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動的是真心。」
我咳了兩聲,他也不再憐惜,手下不住用著力。
呵,男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杜燕歸,你現在告訴我,你嫁給我,到底是什麼心思?」
「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能有什麼心思?要殺你早殺了,等得到今天?何況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高燕恒這個人,今天擱這兒演什麼演呢!」我感覺他瘋了,撣開他的手,爬下床就要往外跑。
長孫晏拉住我死死不松手:「但我是第一天知道,你忘不掉他,直到現在,夢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你還夢你那個像我的姑娘呢!」我懟回去。
不對勁啊,我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但我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更可怕的是,我總覺得這只是風雨前的微瀾,在提示著不可預見的狂狼。
長孫晏的憤怒沒頭沒尾,他把我關在世子府,哪里都不讓我去。
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嫗找上門來,指名要見我。
她說自己是伺候在高燕恒娘親高夫人身邊的嬤嬤,高夫人近日快不行了。當初高大人抄家被斬,妻眷四處流落,身無分文,首飾衣服陸續都典當干凈。如今高夫人重病不治,實在是沒法子,才想到來找我,求我救救他們家夫人。
這也太奇怪了,怎麼一環扣一環,嚴絲合縫的?
我也不可能見死不救啊,雖然長孫晏扣了我,我還是拿了銀子跑了出去。
結果路過京門路的拐角處,突然沖過來一輛馬車。
17
醒來,我躺在杜府。
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宛宛在哭,我娘抓著我的手,我爹來回踱步唉聲嘆氣。我差點以為,時光倒流了。
孩子不會沒了吧?
啊,太好了,終于不用受孕吐的折磨了。
等下,不對,這可是我的孩子,我和長孫晏的孩子啊!寧肯我死了,他也千萬不能有事。
天吶,我也哭了,嘴里不住喊著:「孩子,孩子呢……」
「桑兒,桑兒你醒了?沒事,阿娘在這,沒事兒的。你只是受了驚昏過去,孩子沒事,還在,還在呢。」我娘見我醒了,一瞬又喜又悲。
哦,原來不是倒流了。
是我被突然沖撞的馬車嚇暈,然后長孫晏……長孫晏一不做二不休,把我送回了杜府,像我當初送回宛宛那樣。
杜家的女兒,他一個都不留。
「永樂王府的子嗣,果然沒有好東西!」我爹氣得直罵,「這個世子,始亂終棄,還要倒打一耙,污我們家桑兒的清白名聲,非說是桑兒對高家小公子舊情難忘……」
「等等等等等!」我趕忙叫停,「污啥?污我清白?還污我名聲?爹爹,你老糊涂了吧,我哪有這兩玩意兒啊?」
這下我爹更氣了,一甩袖子搖著頭大步走開,再不管我死活。
如此只剩一屋子女人,宛宛哭,惹得我娘也跟著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道:「我們杜家的女兒命苦,長孫晏棄你便棄你,找的這什麼理由?還搬出高公子,誰都知道,你怎麼可能真為了燕恒……」
重點來了!
宛宛掐了把我娘,我娘登時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