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媽一句話都不說。

槐八一下站起，朝阿媽，“你今天讓我去的客，我知不是好人。前陣子城里鬧得沸沸揚揚的洋那事兒，就是他給的。阿媽，你知我最厭那人。可你早上說我若不去，他會讓院子里每個都不好過，所以我去了。我受了……”

“砰！”阿媽丟了茶杯，渾身抖，也跟槐八一樣紅了兩個眼圈。

槐八住了口。

等手不抖了，阿媽起身走出了屋。

“你要留他就留他。只要你把他藏好，別讓他被看到了，害得我們旁人。”

槐八不覺得阿媽說的不好。

對于院里的女人來說，……也就只剩下這一條命了。

4

他名叫李森。

若說剛被槐八拉回院里時，還不知院里的女人都是干嘛的，那在聽了槐八和阿媽的對話后，李森再鈍、也知這是個什麼地了。

“我不留在這兒。”

阿媽走后，屋里就剩李森和槐八兩個人，李森跟槐八說。

槐八心里有點兒不好。

“成，那你走吧。”槐八并不攔著李森，邊在屏風后面將衣裳換成自己的旗袍，接著說道，“你走出這個門，我就到街上喊，說有個人進我們院里又跑了。讓他們找你。”

“你……”李森覺得她不可理喻。

換好衣，槐八走出來，“你就在這里忍三天，三天之后他們也就沒心找你們多人了，你那時走，我不攔你。”

而李森眼看著槐八松松垮垮的一身衣服去，卻玲瓏的一身走出來，眼有點兒直。

槐八余光看他，坐下，“我看讀書的也和十一二歲的孩子一樣，……剛可還覺這地不好呢。”

“……我有。”李森忙搖頭，知槐八是想多了，“我想走是因我想出去看看他們都好沒有。

看你是因……單覺得你挺好看的。”

槐八聽進去了他的話，心里有些高興，不過還繃著臉。

二人正說著話，阿媽開門走進來，看不見李森一樣走到槐八跟前，往桌上甩了一樣乳白色的、薄薄的東西。

“院里沒多余的房，他只能跟你睡。你要想讓小子白睡，我也不攔，就是要給他要孩子。”

阿媽撂下話就走了，還在和槐八氣。

李森走過來拿起桌上的，“這是什麼？”

“沒什麼。”槐八從他手里拿來魚鰾，塞到梳妝盒最里面。

魚鰾，拿來避子孫。

外邊兒的店和西藥房里早就有了一種和魚鰾一樣，卻比魚鰾好的，姨太太們都買那用。

可他們們用不起，不想喝藥，只有魚鰾一種。

在李森面前，槐八頭一回覺得這不好。

她也覺得自己不好。

所以人啊，只有遇到了比自己好上百倍千倍的人，才能知自己什麼樣。

5

這一天開工到收工，槐八都沒接。

也有幾個常點槐八的人來了院里，不過都被阿媽以“槐八這會兒正屋有人呢”給堵了回去。

不過槐八若是幾天不接，自己失很多。

所以阿媽后來拍過一次槐八的門：

“你屋里的人，就只能留這一晚上。明早要是他還在，我就叫人來把他帶走。”

屋內已經歇下的槐八和李森，聽著阿媽在外面拍門，誰都沒有吭聲。

兩人皆和衣平躺在床上，貼著床邊，躺得端端正正的，好像就等著一閉眼讓人抬走了。

兩人中間的空像是隔一條河。

槐八聽著阿媽走了，呼出一口氣。

“為什麼叫李森？”她開口問李森，自己也不知為何要問，就是這是她和李森的夜晚，覺得這一夜睡有點兒不甘。

“我五行缺木。”

“我叫槐八，就是八棵槐樹。要是能都補給你，你就不缺木了。”

李森不說。

“我從沒有跟人這樣過。”槐八笑，“離我那麼遠，嫌我？”

“……不嫌。”李森搖頭。

“那你離我近點兒。”槐八轉過頭去，“看著我。”

“……哦。”李森把頭轉過來，和槐八四目相對，脖子有點兒硬。

他往這邊蹭了蹭，床墊子顫了顫。

“再近點兒。你那麼靠邊兒，晚上翻個身下去，別人還以為我把你弄你下去的。近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