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政治,歸根結底是人與人的關系。這關系藏在言談舉止中,擁有慧眼的人可以挖掘并分析出微妙之處。借刀殺人、釜底抽薪,三十六計里的每一計,都在找準時機、借力打力。奪嫡是政治陰謀的集大成者,我要他們把平時當作練習,把奪嫡當成期末考。
倘若成功,高官厚祿自不必多說。
倘若失敗,那我們就一齊下地獄。
期間,我們組織了三場公演,四場秦淮巡游。
林花謝了春紅,北雁開始南飛。
我賺得盆滿缽滿,嗯,大概有原嫁妝的十倍還不止吧。
與此同時,翊坤樓聲名遠播,飽受金陵城顯貴的追捧。
翠果說,越桓邀我相見。
這個名字太遙遠了,以至于我還反應了一下:他誰?
宋之說:「二皇子越桓。」
啊,想起來了。
「就是那個,我們當初去他府上,連面都沒見著就被侍衛轟出來的二皇子?」我咕嚕嚕喝完了燕窩,把勺子一敲,冷笑,「他說見就見,說不見就不見呀?這回咱們偏就要擺擺架子,讓他見不著。」
翠果小聲說:「這不太好吧。」
「翠果啊,教你一個經濟學知識點。以前我們無權無勢,越桓炙手可熱,無數人都想跟他牽上線,所以他看不上我們,這個叫做買方市場。但現在不同了,誰都能看出來翊坤樓名聲與實力兼具,越桓反而是急迫的一方,這個呢叫做賣方市場。」
我伸個懶腰站起來,斬釘截鐵道:「處在賣方市場的我們,越是端著,越能抬高我們的身價。這個,就叫做造勢。」
翠果喃喃:「小姐你真是好多歪理啊……」
宋之問:「小姐這麼用心對待二皇子,難道是想要做他的支持者?奪嫡之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也許會賠了性命。
」
我看向他,他眼中有隱憂。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得了一種怪病,必須選對未來的皇帝才能治好,否則便會百爪撓心,比死還痛苦。」
翠果臉上寫著「小姐你編你再編啊」,這話她早就聽過,她一直以為我是開玩笑,卻不知道許多真心話其實是借著玩笑說出來的。
而宋之看向我,抿了抿唇,似是聽了進去。
「我會幫你的。」他說。
日光篩過一寸寸竹影,照在他衣襟,也照在他如玉臉龐。
他身亦如修竹,立于陋室之內,也似被朝風晨露拂過千遍萬遍。
數日之后,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越桓親自來了翊坤樓。
錦衣威儀,金冠高束,他眉目很俊朗,偶爾眼神流動,是鷹隼般的野心與驕傲。
我帶他逛了逛翊坤樓,親切介紹了翊坤樓的主要業務和人氣偶像。
游覽完畢,越桓飽含深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感嘆:「赫赫有名的翊坤樓背后竟然是這麼一個柔弱美人兒在打理,可真讓人意外。」
我笑吟吟給他倒茶:「聽聞二皇子胸懷大略,難道也如世人一般,只能看見淺顯的色相?要知道,這翊坤樓的重頭戲,并不是我呢。」
越桓噙一口茶,含笑搖頭:「在我看來,白姑娘才是翊坤樓的靈魂。任這樓里藏著些什麼秘密,都是要靠白姑娘撐著才能成事。人說娶妻娶賢,在我看來,白姑娘的賢能遠在尋常女子之上。」
我皺眉看他,他微笑看我。
越桓頓了很久,然而我有意不接話,他便也只好繼續:「我正妃之位依然懸空,如果白姑娘……」
我干脆利落地打斷他:「在我家鄉有個風俗,一夫一妻走到頭,誰先出軌誰是狗。
您別緊張,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看您這麼在意我的終身大事,講給您聽聽罷了。」
越桓臉上一絲尷尬:「白姑娘是蘇州人吧,從前沒聽說過蘇州有這樣的風俗呢呵呵呵,只知道女子出嫁要三從四德。」
宋之在我身后,冷淡道:「在我們翊坤樓,只有男子的三從四德,不守男德的男人要被浸豬籠。」
越桓笑得玩味,眸中銳意大盛,與宋之針鋒相對:「哦?白姑娘說說也就算了,宋公子身為七尺男兒,竟然也這樣認為麼?」
宋之平靜地與他對視,不卑不亢道:「嫁娶之事上,女子并非工具,男子也非天生主宰。彼此尊重、真心相愛,才能成全美滿姻緣。」
他們倆隱隱有對峙的意思,我卻走神,想到那夜湖上醉酒,宋之說他從小在青樓長大,母親很不容易。從頭到尾,他沒有提過他的父親。
宋之,宋之。
你這一番剖白,有多少是為了你的母親?
13
那天越桓冷著臉離開,我沒有挽留。
他有滿腹的驕傲,卻沒什麼城府,并不是奪嫡的最佳人選。
另一邊,我定制了一面錦旗,上面有某知名男團經紀人親筆手書的四個大字——
男德標兵。
我捧著錦旗步入長廊,目的地是宋之的房間。
而我身后跟了烏泱泱一群人,大家跟著的原因各不相同。
交際花表示:「你裝錦旗的匣子著實很像聘禮。」
小家丁臉紅:「要是宋之不肯答應你的求婚,我就打到他同意。」
冰塊臉冷漠:「要不是交際花緊緊拽住我的手,我才不會來看熱鬧。」
我叉腰咆哮:「老娘是來頒獎的,不是來下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