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她這麼喊著,定山王似乎又高興起來,重新掛上了笑臉。
「陛下且看著就是了,臣一定年年都來。」
我飲了口酒,并不理他。
定山王身邊有個小童,生得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是臣的女兒,很是怕生嘞!」
那孩子在定山王身側探出半個腦袋來看我,分明都是怨恨。
酒席過后,藍煙跟著定山王,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她會在林墨白面前獻舞,告訴他定山王的計劃。
我歪著頭,酒喝得多了,有些暈乎乎的。這個時候是要尋劉執明喝他的醒酒湯的。
「陛下真是,剛才為什麼不少喝點呢?攝政王也不勸著您點。」
「過生日嘛,高興!」
我看著他目光炯炯有神,自我感覺像一只餓了許久的大尾巴狼終于看到了可口的獵物。
劉執明輕笑了一聲,湊過來吻了我。
他向來溫柔,會替我挽上發,卸去珠釵,徐徐褪去衣袍。
溫存過后,他會給我按摩,我便趴著享受他手中用力在肌膚上留下的觸感。數日累積的疲憊會一掃而空。
「執明真好。」
他笑笑,手上用力,我登時覺得小腿酸痛的很。
「陛下平日里要多按按。」
「要執明按。」
「好,只要陛下喜歡,怎麼都好。今日壽宴陛下可看出什麼?」
「嗯?」
「定山王怕是有謀反之心,他太狂妄了。」
「所以呢?」
劉執明頓了頓。
「陛下要看好林公子,他手里畢竟有半塊兵符。」
「那兵可都在塞北。」
「如此才應該更加小心,出征在外,若是攝政王出了什麼意外……」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說話有些吞吞吐吐:「那……陛下的江山社稷就毀于一旦了。」
「朕知道了,那執明覺得定山王要造反會以什麼名頭?」
「他身邊的孩子不是女孩。」
劉執明放下手,我也順勢坐起來。
「他對女孩子愛好的玩意不感興趣,那繡球兔子臣可沒見過不喜歡它的女孩子呢。」
「所以?」
「臣聽說先帝有個遺孤……」
他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我發怒,當初我殺了弟弟四個孩子可是讓很多人在背后指著鼻子罵的。
「你覺著朕殘忍嗎?」
「怎麼會,太祖皇帝當年也是殺了手足兄弟才坐上的皇位,更何況像您這樣的千百年來又能有幾個呢?」
劉執明看著我:「臣只是怕您會心軟。他們若要起兵必定是打著先帝遺孤的旗號才名正言順,這樣在朝中才會有支持者與其里應外合。所以陛下,您應該早做考慮。」
見我不說話,劉執明為我整了整滑落的衣衫。
「在宮中開設學府吧,讓朝臣們把孩子都送進來。如此一來至少在云京城中沒有人敢投靠定山王。」
十三
劉執明坐在我的身側,雙手放在膝蓋上,恭順地看我。
他的眼睛很好看,時時刻刻都是平靜而溫柔的,會讓人不由自主放下心來。
「陛下,此戰必須萬無一失。」
我坐起來,靠著床框,劉執明靠近我,挑起我脖子上的玉佩。
「臣知道您對林公子的心,只是萬萬不可心軟。」
我知道的,我與他之間隔著的血海深仇,這輩子也過不去。
我給他兵權,分割唐遠的勢力,但他想要的,卻是我的覆滅。
「既然如此,交給你去辦吧。」
劉執明愣住了,我知道他大抵是不愿意的,這與他的行事作風不符。我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漂亮而蒼白,用力的時候會浮現青筋,這樣的一雙手適合撫琴、寫字,唯獨不適合沾上鮮血。
但他只是愣了一會兒,開口道:「臣定不負所望。」
無所事事的一天,批完奏折后看了半天的戲,等到傍晚,阿蠻送上密函。是藍煙所書,定山王集結了二十萬軍隊,等著與小林公子里應外合。真是巧了,我剛把信燒了,小林公子端著一盤烤紅薯來了。
我年少時常吃的東西,那時候母后一顆心都放在弟弟身上,并不常理我,于是總去尋皇祖母,討她的糕點吃。
皇祖母與成文帝是少年夫妻,這天下也是他們一同打下來的。推翻了叔叔,從流落在外的落魄皇子到龍袍加身,萬民景仰,他們是一同吃過苦的。
皇祖母跟我說過,她與成文帝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描述年輕時的故事,她是笑著的,極溫柔的,好像每一條皺紋里都藏著甜蜜的故事。然后她會翻開紅薯,淋上少許蜂蜜,這樣吃起來才會甜到心里去。
她告訴我,一輩子一定要開開心心地過,絕不能委屈。
她也告訴我,即便是女子,亦能有一番作為。
這是完全正確的話,從前朝開始,也正是因為她,女子的地位才大大提升,最起碼不會像件物品似的倒賣。
只是,皇祖母去世后我難得再吃紅薯,每每去林墨白那兒也只是蹭他的烤栗子。
他說,天冷了,民間常吃這紅薯暖身子,臣加了蜂蜜,更是可口。
我看向陰沉沉的天,似乎真的快到冬天了,等第一場雪落下,唐遠就該去塞北了。
我登上城樓,親自為他送行。
一杯酒斟滿,一飲而盡。
盔甲閃爍寒光,將士們已然整軍待發。
有些話到了嘴邊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大庭廣眾之下也做不出什麼過分親熱的舉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