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自己的嫁衣拿出來,帶著滿滿的祝福之意。
那衣料粗糲,可手工精細,穿在我身上很合身。
眾人都夸我明艷。
我卻在那一瞬間有了想逃的沖動,我與他分明不可能如那對老夫婦一般。
我在心里問自己:趙紫玉,你在玩什麼自欺欺人的把戲?
我手指緊緊攥住蓋頭就要將它扯下來,有人卻更緊的抓住我的手。
「阿玉,該由夫君來摘蓋頭,別緊張,別急,跟著我,慢慢來……」
他聲音溫柔又充滿蠱惑,他握住我兩只手,帶著我一步一步跨出房門,他的小心翼翼清晰明確的傳遞到我心間。
我垂下眸子,忍下滿心酸澀。
趙紫玉,你真的栽了!
36
洞房中,阿則走了進來,他的腳步聲很穩,看樣子并沒有喝多少酒。
他緩緩接起喜帕,明眸中滿是驚喜。
「阿玉,你怎麼這麼好看?」
我是虛榮之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唇角微揚。「陛下。」
「叫我阿則!」他打斷我,「今天我是阿則。」
他俯下身來,輕輕吻住我的唇,我聽到他似乎嘟噥了一句「也只能是阿則」,卻并沒有聽清。
他帶著我一起沉淪,我閉上眼睛,也任由自己沉淪下去。
我們在村子里一住三日。
三日后,有兵馬過來,來人目光深深的在我身上掃視一眼,旋即低下頭去,等阿則示下。
阿則神色肅穆,沉聲道:「回宮吧!」
回宮之后,阿則很忙。
他沒有殺魏相,讓魏相自請致仕,回家頤養天年。
魏相臨走前咒罵阿則忘恩負義,阿則順勢擼了魏家大兄二兄的官職,讓他們回家奉養父親。
一代權臣就此落幕,如日中天的魏家徹底失勢了。
而阿則又在朝中做了一系列變動,那些變動令人眼花繚亂,讓人完全看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可偏偏,他下達的政令一項比一項務實,眾人也漸漸明白,這位年輕的帝王并不好拿捏,對他的恭敬之心更勝從前。
我不得不承認,阿則會是一個好皇帝,他做的雖然急,卻有手段將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扼殺在搖籃之中。
這同樣也說明,他很可怕。
我看著手中從宮外傳來的紙條,心情沉重。
我本以為魏相的事已經塵埃落定,誰知魏相臨走前也暗算了我一次,他不知從何處弄了一份陸家軍的名單遞給阿則。
阿則會信嗎?他會如何做?
我不確定,所以打算問一問。
一連三日,我沒有見到阿則。
第四日,他終于來了,面容疲憊,看我的眼神透著一絲躲避。
我心中了然,卻還是打算給他一個機會。
「陸家軍的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阿則氣息一窒,「阿玉,后宮之中不要談國家大事。」
「……」我默了默,不由得笑了。
這就是后宮女子的悲哀,他不來,我便不能問,不能找,只有等待這一條路。
所以,我為何要自剪雙翼,做某一個人的后宮女子?
我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伺候陛下更衣。」
「好!」他看著我,面色松動了幾分。
那一刻,他不是良人,更像一個渣男。
我為他寬衣解帶,沐浴更衣,那一夜,我心如奔馬,抵死纏綿,只想讓他刻骨銘心的記住這一瞬。
后來,他嗓音嘶啞,我亦如此。
我喝了一口水,度到他口中,他眼眸微睜,似乎察覺了什麼,卻又似貪戀一般的將我的口中所有的水都搶了過去。
他低笑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阿玉雖好,可我該上朝了。」
他起身慢條斯理的去穿衣服,穿好后,卻又俯下身來,狠狠的在我肩膀咬了一下。
我輕嘶一聲,痛得不得了,可心里的難受和身上的痛比起來,不算什麼,
他身子晃了一下,輕笑道:「一定是阿玉太迷人,我太放縱了。」
可他終究還是倒了下來,我下意識的伸手將他接住。
他看著我,似乎終于意識到,他的枕邊人要殺他。
他握住我的手,一根根摩挲著我的手指。
「你想讓我記住你,可我何嘗不想你記住我?」
「下一次,記得別用毒了,會變丑的,你好好想想別的,法子,你那麼聰明,一定能……想……到……的。」
他明亮的眼睛全然失去光彩,緩緩的合住了眼睛,拉著我的手滑落下去。
我靜默的看著他,在想他說什麼傻話?
怎麼可能再有下一次?
就算有下一次,我怎麼可能再殺他?
阿則,阿則,我的傻阿則!
我抱著他的腦袋,低聲壓抑的哭了起來,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眼淚可以不經過醞釀,如瀑布一般不管不顧的傾瀉。
原來人的心,真的可能會碎。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呼喊廝殺之聲,但那聲音又很快平息下去。
大太監領著眾多宮女嬤嬤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高聲道:「啟稟公主殿下,亂軍已盡數伏誅,奴才恭迎公主殿下上朝。」
37
我做了大周女皇。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人追擊魏相,將他殺死在回鄉之路上。
我多方查證后,才知魏相對師父并非一無所知,相反,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早有防備。
當年,魏相與師父并稱華京雙絕,臥龍鳳雛。
可先皇明顯更喜歡我師父陸耀,待他更為親厚,也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