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喜鵲說到這,我才恍然想起,這位被我母皇可惜了好幾回的沈秀姑娘。
沈家算是耕讀世家 ,上輩子出了一個光耀門楣的沈大公子,此人少年天才,寫了許多出名的策論,可惜為官后,卻庸庸碌碌無所作為。
當時許多人,都以為此人是個傷仲永,少時才華用盡,沒想到許多年后,卻被查出他那些了不起的策論,全都出自他的妹妹,那個被傳言腦子有問題自縊身亡的沈秀姑娘之手。
我母皇為此好一段時間難以入眠,一直自責自己看走了眼,生生斷送了沈秀這般好的相才。
不覺間,我已盯著那邊發愣許久,沈秀的頭也越埋越深,我想許是那幾個貴女嘰嘰喳喳說了什麼羞辱她的話。
還不等我多思索,齊氏卻開口了:「既是賞花,諸位便行飛花令如何?也算應景。」
眾人自然紛紛應和,場面一時間甚是熱鬧。
「長公主以為如何?」齊氏又轉頭問我。
我只得收回目光,輕輕點頭,笑著說:「就依大皇嫂所說。」
反正就是看戲,況且也沒人敢叫我接詩啊。
果然,不知是不是我這大皇嫂早已準備好的,起來行令的男子,都接的極好,就算不能自已作詩,背的也算是名句,表現極佳。
而且一個個都長得不錯,要麼劍眉星目,要麼溫和有禮,每每念詩時,都會有意無意地瞟過我的方向。
包括那位沈家公子,此時也自信滿滿地站起,作出了極為出彩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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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念完,滿堂喝彩,四下都是男男女女的討論聲。
唯有那位沈秀姑娘,捏緊了繡帕,嘴唇都被她咬得沒了血色。
「本宮的夫子常向本宮提起沈公子,說沈公子的策論寫的甚是不錯。」我說道。
沈家公子立馬行禮:「多謝長公主夸贊,是太傅賞識臣。」
我還正想說些別的,坐在對面的謝圖南卻突然發來一聲悶響。
我轉眼看過去,見他輕輕抿唇,面色難看,說了一句:「失禮了。」
說完便撿起剛剛掉在腳邊的酒杯。
這樣的小插曲算不得什麼,加上謝圖南的身份,眾人都只當沒看見,又紛紛舉起酒杯暢飲起來。
微微皺起眉頭,原本我是打算再問這位沈公子一些別的話,此時卻不好再開口了。
從前我可沒發現謝圖南這麼會壞事,真是看著就叫人心煩。
廳里的男男女女還在各展風姿,我卻已經毫無興趣了,謝圖南時有時無的目光讓我萬分不自在。
喜鵲眼尖,早去和齊氏說了一聲,扶著我輕輕起身:「公主去小花園嗎,剛剛大皇妃的侍女同奴婢說,府里的花開得正好呢。」
「就聽你的。」我說道。
剛剛走出廳門,我忽然又想起一事,對喜鵲說道:「讓人去告訴沈秀,若會兒她能叫本宮眼前一亮,本宮便許她同本宮入宮,封她當有品階的女官。」
若是性格懦弱到連一絲反抗也不會,這樣的相才,留著也是無用。
「小花園本宮一人去就好。」一群人到哪都跟著,只會更讓我心煩。
喜鵲眼神錯愕,顯然不知我如何突然起了這樣的興致,但依然埋頭應是。
四月中,萬物新發,我想齊氏應當是尋了懂的人,特意打點了這小花園,比我宮里的都還別致一些。
一層粉一層紅,交錯著濃淡相宜的初綠,整個小花園,竟有些少女的馥郁。
只是轉過長亭,我卻看見了謝圖南的影子。
他比起一月前,看起來長高了許多,背著手,眼里是一些看不明的情緒,但一見我,卻突然亮了起來,甚至還一步一步朝我這邊走來。
顯然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衛連溪。」他說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入宮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像上輩子那樣冷漠的腔調,反而多了許多少年才有的賭氣。
估計以為我還是那個天天追著他跑得刁蠻公主吧。
「謝圖南,你該叫本宮長公主的。」我說,「本宮是君,你是臣,難不成謝家是這樣教你的嗎?」
可現在我不是那個就算被他連名帶姓地叫,都會開心好久的衛連溪了。
說完,我就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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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連溪,你為什麼要理那個沽名釣譽的沈公子!誰不知道他來這里是為了什麼?」謝圖南語氣急切。
我回道:「本宮不在意他是為什麼。」
「難不成你喜歡他?」他又一把抓住我。
背后卻突然掉下一塊紙鳶形狀的碧玉。
他蹲下身撿起來,說道:「你上次說,喜歡我送給程姝的那個蝴蝶紙鳶,同我要了好久。」
「可那只是我隨便買的,所以拖了好久,才給你做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里面是一塊雕工拙劣 ,只能算勉強看得出是個蝴蝶紙鳶狀的碧玉。
我一時間愣住,因為他說的事,在我的記憶里已經太遠。
也許對他而言,不過幾月之間,但在我這,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但我仍舊記得,那時我并非喜歡那個蝴蝶紙鳶,只是謝圖南給程姝的任何好,我都想要罷了,若是想要紙鳶,我要什麼樣的母皇不會給我。
可謝圖南當時聽我這樣說,并沒有轉頭給我買一個更好的,還故意挖苦我說就不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