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癡癡地看著我笑,說道:「怕殿下生氣,就真的不再理我了。」
我笑他:「你還有這樣膽子小的時候?」
謝圖南揉了揉腦袋,忽然說道:「殿下,我剛剛做了一場夢。」
「我夢見我老了,身邊卻沒有你…」
他說的含蓄,但我也隱隱想得到,既然那個「謝圖南」能來這里,他當然也能去那里。
但我并不想再和他多論那些事,回道:「那你可要把我守好了。」
「那是自然。」他也不再糾結,回道。
「倒是有的人,我還真以為你是認真在上程夫子的課。」我指著桌上的那些畫冊,「沒想到日日是做這些事。」
他手足無措,臉越來越紅,聲音微弱:「他們居然把這個給你看…」
「怎麼,看不得?」我繼續逗他,「不過你以后倒是可以日日看了。」
「怎麼會看不得…」他說話結結巴巴,然后又在枕頭下摸了又摸,掏出了兩塊成色更好的碧玉,「這是我新刻的。」
我接過一看,比起腰間那塊,這兩塊不僅成色更好,刻地也更為精致,樣式也不再是紙鳶,而是我和他的名字,一轉一折都頗有風味,顯然是用心雕琢的。
不僅如此,摸起來也不硌手,光滑溫潤。
能做到這樣,我不知他精心雕刻打磨了多久。
「你幫我帶上吧。」我說道。
他伸手想取下那塊紙鳶碧玉,被我制止: 「這塊也不取,我想都留著。」
謝圖南點點頭,給我系上新的碧玉,然后拿著刻著我名字的那一塊,說道:「這樣,我便和殿下,是一對了。」
尾聲
后來我聽說,我和謝圖南定下婚期時,他還特意親自去給韓時送了帖子。
韓時的心思我其實明白,但往日我都是裝作不知道的。
因為他和那個「謝圖南」太像了,縱然喜歡,卻還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擺在他面前。
若不是當時和親的事,我二人估計也就一場同窗之情。
只是沒想到,韓時還大大方方給我們備了厚禮,讓我頗為意外。
爾玉十五歲時,母皇為她舉辦了一場極為盛大的冠禮。
朝臣中雖有非議,聲音卻極小,因為她這些年來,的確做到了一個皇太女該做的事,還做得十分出色。
包括沈秀,也做到了她當日說的,另立了一個沈府,謝老年歲已高,辭官后,母皇以沈秀政績卓然為由,立了她當宰相。
加之女子為官如今早已不稀奇,即便她腿腳不便,也并沒有許多人阻攔。
而程夫子,早已久不出戶,只偶爾來我這里,求幾副我的新作。
大概是心靜,這幾年我的畫技一日精過一日,因這怕人朝著我這個長公主的名頭來,所以還特意另取了個名號,沒想到也能一副千金。
只是這錦都的山水花鳥,終究是有限的,所以謝圖南與我說好,等他將謝家上下都安頓好,就同我一同去巴蜀。
我可以盡情作畫,他也能考察巴蜀民情,就我們二人。
而往后,也許我還會同謝圖南去更多從未見過的大魏河山。
番外
「謝圖南」篇
我叫謝溪,名字是我祖父謝圖南取的,但要算起來,我并不是我祖父嫡親的孫女,不過在謝家,我算是除了我祖父,說話最有份量的人了。
就連我父親,都是父憑女貴,據說若不是我和傳聞中那位早去的祖母相似,我爹這輩子都別想和謝家繼承人扯上關系。
怎麼說,我們謝家雖然已經不是鼎盛時期,那也是頗有名望的。
我祖父謝圖南,幼時是大魏神童,和我那位嫡長公主的祖母青梅竹馬,最后還能在大魏內亂時,帶著謝家全身而退。
要知道,那次內亂,除了支持當今陛下的,差不多都被清算了。
只是祖父自祖母去后,就沒有再娶過,我聽說我那位表姑祖母為他等了許多年,但祖父始終不為所動。
后來那位表姑祖母還是嫁了人,又鬧了些笑話,謝家便再沒同她來往了。
祖父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便是年紀大了,也每日寅時就起,但今日,居然已經一日未起了,父親請了一位十分有聲望的大夫來,也沒瞧出一二。
整個謝家都氣氛緊張,我更是擔心,守在祖父床邊,寸步不離。
直到酉時,他老人家才睜開眼。
「祖父?」我問道,「您沒事吧?」
他沒說話,反應了許久,才撐著身體坐起來,盯著自己的手發愣,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的畫呢?」半晌,他說出這句話,神色還帶著幾分慌亂。
「都在書房呢,您老人家別慌。」我安慰道。
可祖父聽了這話,不顧我們一群人的阻攔,連外衫都沒披上一件,就光著腳往書房跑去。
我慌忙追上,卻不敢阻攔。
直到走到書房那個掛滿觀音畫像的墻上,他才停下來。
我忽而想起祖父曾同我說的,祖母生有觀音相那句話。
他的目光深情繾綣,任我們誰叫他,都沒能讓他回過神。
我沒有再勸,反而讓眾人都離開了書房,獨留下祖父一人在書房,我想,應該是祖父想了三十多年的祖母,終于入了他的夢。
(全文完)
來源:知乎 作者:釋卷懶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