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彼此從來都不了解，甚至從來沒見過面。我們純粹是因為父母包辦而被推在一起成為夫妻的，父母甚至不曾征求我們的意見。”——《顧維鈞回憶錄》

顧維鈞從11歲離家起，就沒在中式學校讀過書。從上海的英華書院到圣約翰大學，再到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顧維鈞一直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

但就是這麼一位接受西方文化熏陶的“洋學生”，卻也難逃包辦婚姻的束縛。

顧維鈞在12歲時，就被訂了娃娃親。對方是上海名醫世家張驥云的侄孫女張潤娥。張驥云以治傷寒聞名于世，其侄兒也就是張潤娥的父親張衡山，因得其真傳，醫術也非常高明。

顧家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后由于太平天國運動，歷經戰亂，家道中落。在顧維鈞出生前一年，父親顧溶到輪船招商局任職會計，從此家境才逐漸好轉。

就在顧維鈞10歲時，顧溶又升任上海兵備道財政主管，顧家的家庭經濟水平和實力顯著提升。

顧、張兩家結親稱得上門當戶對，雙方父母都很滿意，但是對于兩個懵懂小孩來說，也許他們并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隨著顧家經濟水平的提升，再加上又身處中國新思潮前沿的上海，顧溶也像其他一些達官貴人家一樣，把11歲的顧維鈞送進了西方人辦的教會學校——英華書院。在這之前，顧維鈞一直在家讀的私塾。

圖 | 顧維鈞

1901年，天資聰穎的顧維鈞考入著名的圣約翰大學，這也是西方人辦的一所教會大學。

進入圣約翰大學讀書，是顧維鈞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在這里，顧維鈞接受了西方文化思潮的影響，并且結識了一批同樣出身富貴人家的同學，使他的眼界迅速擴大。看到身邊一批又一批同學奔赴海外留學，顧維鈞也向父親提出了前往美國留學的請求。

開明的顧溶沒有絲毫猶豫，答應了顧維鈞的請求。當時，顧溶的老朋友，兩江總督端方曾提出愿為顧維鈞提供官費留學名額，但是耿直的顧溶拒絕了。他說：“沒事的，還是把這個機會留給普通人家的孩子吧，我能負擔孩子的留學費用。”

就這樣，1904年，16歲的顧維鈞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踏上了赴美的輪船，開始了他的自費留學生涯。

天賦出眾的顧維鈞很快適應了異國他鄉的學校生活。一年后，他以優異成績考入哥倫比亞大學。

在學校里，顧維鈞成績優秀，思維活躍，很快成為學校的風云人物。正當他沉浸在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里時，一份家書打破了這一切。

信是父親顧溶寫的，說家中幾個哥哥姐姐都已成家，顧維鈞年紀已滿20歲，因此要求他回國成親，好了卻父母的心愿。

顧維鈞接到信一愣：“啊，我還有門親事。”在大學校園正過得如魚得水的顧維鈞早把娃娃親的事忘了。

已經接受了新思想洗禮的顧維鈞哪肯接受這種舊式婚姻，于是，他回信拒絕了父親。

顧溶自是不肯罷休，三番五次寫信勸顧維鈞回國。顧維鈞想到父親傾巨資送自己出國留學，自己也不能太讓父親下不來臺，于是，無奈答應回國再說。

但是，一回到家的顧維鈞就被全家展開勸婚大戰。顧維鈞執意不從，說把婚期先往后推推再從長計議。

父親顧溶被氣得絕食相威脅，顧維鈞一看這陣仗，慌了神，只好點頭同意結婚。

于是，脫下西裝的顧維鈞穿上長袍馬褂，被迫與頭戴鳳冠，身穿緞子繡花外褂的張潤娥舉行了一場典型的中國婚禮。

結婚當天晚上，顧維鈞是躲在母親房間里度過的，連續幾天都是如此。

新娘子張潤娥很是震驚，但也沒辦法，她選擇了沉默。后來顧維鈞在父母逼迫下回新房睡覺，卻一直堅持睡沙發。兩個人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過完了“蜜月”。

待到顧維鈞要返回美國之際，父親顧溶命令他把新娘子帶上同行。

國外的留學還需要父親經濟支持呢，萬般不情愿的顧維鈞只得帶上張潤娥赴美。到了美國后，顧維鈞把她托付給費城一對美國老夫婦，讓她在這兒補習英文。然后顧維鈞就到紐約繼續上學去了。

顧維鈞雖然對張潤娥沒有愛情，但對她也很負責，把她當妹妹一樣對待。學習空暇之時，顧維鈞也會過來費城看望張潤娥。

顧維鈞帶張潤娥一同看電影，吃中餐，介紹西方的見聞。他還在同張潤娥聊天中說，每個人都應有份職業，好為國家和社會盡一份力，建議她好好學習英文，先把語言關過了。

顧維鈞在談到兩人的婚姻時，也向張潤娥解釋，父母包辦的婚姻不會幸福，這都是舊時代的陋習，年輕人應該有勇氣掙脫這種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