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雪,從拿起畫筆,滿滿都是叛逆。
張紅把女兒送到這個領域,基本就是送來讓我打臉的。
同一場繪畫比賽,我輕輕松松殺入省賽,她連機構選拔都過不了。
更何況,學習成績這個東西,小學階段,一二年級不分上下,三四年級兩極分化,五六年級天上地下,成績好與成績差隔著鴻溝。
秦雪身上壓著學校成績和畫畫兩座大山。
若不是她趁著課間操或午休時間,把我的書包從四樓扔下,往我水杯里吐口水,偷走我復習資料,以及花錢找同學打我……
我每次看著她怨恨地看著我,幾乎快同情起她了!
身為姐姐,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誤入歧途,我把她的種種行徑告訴老師,希望老師能幫助她。
老師祭出法寶,一次兩次三次請家長。
我爸死要面子的人,從來沒去過,每次都張紅到學校挨罵。
有一次,我抱卷子去語文辦公室,正好張紅在。
「我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我會好好教育秦雪……是是,道德比成績更重要……」
我低頭,勾唇。
呵,道德……
一個知三做三的人,說什麼道德?!
我余光看見張紅恨恨地看著我,我放下卷子,假裝不認識她,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刻,我很清楚:
成績好,才能出人頭地!足夠優秀,才能在有限的環境里為!所!欲!為!
9
至于秦佑,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比秦雪還慘。
自從我爸知道我年級第一后,每次聽說學校開家長會,就會專門打扮一番,開著他的大奔,金項鏈擦得埕亮。
他站在我們班教室后面,昂著頭,挺著肚子,雙手交叉在后腰,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我媽筆直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矜持的驕傲著。
苦了張紅——
一個人給兩個娃開家長會,樓上樓下兩邊跑。
偏偏兩個成績都不咋地,都是要留下來單獨交流的存在。
我媽每次開了家長會,都特洋盤。
「你爸今天可得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學霸爹!」
「那狐貍精,家長會后揪著她崽的耳朵,罵她崽不爭氣!你爸從他們身邊過,假裝沒看見似的。」
「哼,生個兒子又怎麼樣?還不如我生個女!」
「螢螢啊,你可要爭氣!以后考個好大學,讓你爸后悔去!」……
我爸會不會后悔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媽在意那一家子。
她在爭男人上輸給張紅,于是竭力在養育子女上勝過張紅。
張紅怎肯示弱?
秦佑是我爸的命根子,未來礦業的繼承人,也是她榮華富貴的依傍。
她逼著他學奧數,據說是培養未來的企業家。
然而,奧數是什麼?
是讓牛娃開拓思維,越學越自信,越學腦子越靈光,而普娃卻學起來吃力,越學越懷疑自己的存在。
她成功把我爸的命根子搞得厭學了!
這里容我不厚道地大笑三聲:哈哈哈。
10
之后幾年,秦雪和秦佑一路吊車尾。
好在我爸有錢,一路高價讓他們進最好的學校,請當地名師單獨給他們輔導,為他們保駕護航。
磕磕絆絆到高中。
秦雪模樣好,會打扮,是校花級別的人物,無論走到哪兒,都是男生眾星捧月的存在。
我無趣很多,除了讀書,就是畫畫。
也曾有人給我寫情書,我都順手疊起來,回家后收進鑌鐵盒子,我不曾回復任何,但我記得有哪些人,
也知道他們不久后會成為秦雪的好!朋!友!
秦雪不光收割喜歡我的男生,也收割和我交好的朋友。
她嘴甜,漂亮,還大方。
那時的我只是十七、十八歲的少女,說完全不在意不可能,我能做到的,是不斷提醒自己:
不重要!
高中不能談戀愛。
人的精力有限,我不是天賦型選手,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人的一生,身邊朋友本就是大浪淘沙的過程,剩下來的,才是金子。
11
高中三年。
我沉默,她耀眼。
我經常有種錯覺,她一生的花期,都攢足了勁兒在那時候開。
12
高考那天,我和秦雪同考場。
我爸和天下千千萬萬普通父母一樣,站在考場外面等。
我故意比秦雪晚幾分鐘出來,一眼看見我媽,朝我媽走去。
再看不遠處,我爸和那一家子站在一起,又是給秦雪擦汗,又是遞水。
我朝那邊笑了笑。
我爸看見我,一把推開秦雪,笑逐顏開地朝我走來。
同款擦汗遞水的動作。
不同款的,我爸聲如洪鐘:
「好閨女,考得怎麼樣?清北沒問題吧?爸給你辦慶功宴!」
無數雙眼睛看過來,帶著不可言說。
我默了默,我爸這炫耀的毛病……
還有,十多年了,我畫畫拿了多少獎,我爸連我想考哪里都不知道……
「爸,低調。」我小聲,掐我爸胳膊。
「好好,低調,聽閨女的!」我爸一張老臉笑得像一朵大花,聲音小了許多,「閨女,清北清北,你想好到底去哪家沒?」
「爸,你真當考清北像撿大白菜一樣容易?我去美院。」
「美院?!美院做什麼的?」
……
我腮幫子緊了緊,好脾氣地回答我爸的問題。
余光看向秦雪他們,只見那邊大小三張臉都是綠的。
13
錄取通知書拿到那天。
我爸喝了很多酒,賴在我和我媽家里,手舞足蹈,大著舌頭叨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