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宋硯繼續說:「她是個騙子,她清醒的時候總跟我說會好起來的,說帶我去看海,去游樂園玩,還說我是她的寶貝,是她最驕傲的人。」
他睫毛顫抖,嗓音已經有些啞了:「……她騙了我,所以我從小就不相信女人的話,遠離所有女人,我不是故意疏遠你的,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啊。」
宋硯正要松口氣,我又繼續說:「但我不會原諒你的,宋硯。」
30
宋硯痛苦地問我為什麼,我想了想,轉身回去把許蕎蕎的日記本翻給他看。
他沉默地看完,臉色白得像張紙,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我說:「你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其實許蕎蕎早就看出你的脆弱,她覺得你們是同類人,所以她想溫暖你,以此來溫暖自己。
「但是有人把她的心思戳穿,把她放在火架上烤,她被校園欺凌的時候,你沒有站出來。
「她明明沒有騷擾你,也沒有對你做過分的事,她只是站在遠處孤單地看著你,你說你沒錯,那她呢,她做錯了什麼?」
宋硯張了張嘴,喉結滾動。
我繼續說:「三月十八日,那天是你的生日,你還記得吧。你被眾星捧月,享受著別人的祝福和歡聲笑語,然而一墻之隔的巷子里,許蕎蕎卻差點被人侵犯。」
宋硯的瞳孔劇烈顫抖。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那天你沒有在意她為什麼沒去,她在一墻之隔外哭,直到所有人散盡,她還在哭,可能不止那天,可能不止一天。」
宋硯終于痛苦地抱著頭,喃喃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
我說:「宋硯,你回去吧,你的確沒做過什麼,但你的無作為更狠,所以我不會替許蕎蕎原諒你的。」
宋硯問我許蕎蕎在哪,他會盡其所能彌補她。
我覺得好笑:「所以你喜歡她嗎?」
他沒說話。
事實上,原本我也打算報復宋硯的。
我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就該追到他之后再甩了他,讓他也嘗嘗被人不屑一顧的滋味。
因此我追到大學,成天圍著他轉,打算近水樓臺先得月。
可后來覺得他也挺可憐的,他一個人坐著的時候,眼神空洞,也不知想起了誰。
這個眼神我可太熟悉了。
我把許蕎蕎從江里撈上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呆呆地睜著眼,卻一片死寂。
31
年底,整日開垃圾車早出晚歸的老爹突然就不忙了。
晚上我回到家,我爹居然破天荒地也在,甚至還換下了他那套萬年不變的黃馬甲。
餐桌上擺著一桌子菜,我爹朝我招手:「過來吃飯,我做了好久呢。」
我默默地把視線從垃圾桶里的打包盒上移開,走過去坐下。
我爹給我倒了杯酒,我擺手說我還小不能喝酒,我爹說就最后一次了,陪他喝一杯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敢看我的眼睛,我心里緊張了一下, 問他為什麼。
我爹拿出簽證,哈哈大笑:「被我騙到了吧,其實是我要去出國旅游。」
我盯著他嬉皮笑臉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問:「怎麼突然想起要出國?」
我爹翻白眼,罵我沒良心,說:「我都養了你十八年,現在好不容易把你養大,有閑錢有時間了還不準我出去玩啊?」
我戳著飯問他:「想好去哪了嗎?」
我爹思考著:「看看那什麼鐵塔,那什麼海的,天大地大,總有地方去的。」
我說好吧,祝你玩得開心,我爹干了一杯酒,嗓子咯痰,過了好久才啞著嗓子說,我閨女也要開心。
我搶走他的酒杯說:「不能喝就少喝點。」
我爹東倒西歪,迷迷糊糊地跟我說:「有時間就多去看看你媽。」
32
第二天我送我爹上飛機,臨別的時候他抱了抱我,突然低聲說:「別說,你裝的還挺像的。」
我內心一驚,問他:「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爹睨著我,得意洋洋地:「我是你爹,我能看不出來?」
他說完拍了拍我,說:「我要走了,蕎蕎以后就給你照顧了,我還了你媽大半輩子的債,現在終于還清了。」
我問他:「有個問題你能替我解惑嗎,為什麼你要瞞著蕎蕎家里有錢的事?」
我爹怔了一下,說:「因為我不想離開那里。」
他說:「蕎蕎七歲那年家里電器著火,你媽拼死了才把蕎蕎救出來,可我卻因為在外面收垃圾沒有及時趕回來,等我回來的時候……」
他哽咽了一下,繼續說:「我看見了,那天她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我都看見了,但是我沒接。你媽走后我有段時間精神出現問題,總覺得她還在,只要我維持原樣她就不會離開,所以我哪怕后來賺了錢開了回收站,也因為私心沒有告訴蕎蕎。」
我嘆了口氣,說:「你的確很自私。」
我爹捂著臉問我:「蕎蕎一定很恨我吧,她這孩子很懂事,以為家里窮所以從來不找我要多余的生活費,也不像別的孩子這也要買那也要買,是我對不起她。」
我想起許蕎蕎在日記本里寫的話:
「爸爸每天六點就起床,他真的好辛苦,真想替爸爸做點什麼,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
「爸爸又在想媽媽了,我也很想媽媽,可是我不能說,我不能讓爸爸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