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咽口水，費勁睜眼，喊了一句：「媽媽。」

女主迅速抹干凈了眼淚，應聲：「媽媽在呢。」

貴婦奶奶收了聲，不自然地過來，看著我嘆氣：「現在知道疼了嗎？要是還不知道就完了！」

我抿唇，明明是惡毒的話，我卻并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這是實實在在來自長輩的嘴毒關心，我不傻，能聽懂。

「我之前和你說的事情，你自己考慮一下，我先走了。」

貴婦奶奶撂下這句話，就出去了，但我并不清楚是什麼事情，于是就看著女主，呆呆的愣神。

女主搖了搖頭，笑著轉移話題：「想吃什麼？媽媽給你買。」

我低聲開口：「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爬上桌子。」

女主親了親我的額頭，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很想搖頭，說這并不是她的錯，從來不是，婁老師已經做得很好了，好到我覺得，如果在原來那個世界，能有一個這樣溫柔優秀的媽媽，我做夢都可以笑出聲。

就在女主幾乎要自責得哭出來的那一刻，林效之出現在了門口，風塵仆仆，神色疲憊。

7

我看著男主進來，然后就是沉默。

女主感覺到了身后有人，回頭看到林效之，竭力控制好情緒，問：「你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男主看著面無血色的我，反問婁老師：「你覺得我能安心處理事情嗎？」

女主默默道歉，淚流不止，語氣也很卑微：「對不起。」

男主深吸口氣，淡淡安慰道：「哭不能解決問題。」

婁老師沒說話，林效之看著我，久久沒有出聲，無形的隔閡充斥著病房。

我率先開口：「爸爸，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效之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所以立刻趕回來了。

」

女主低頭，坐在我病床邊，像犯錯事的孩子，但這明明和她毫無關系。

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我看著男主的眼神，莫名的感覺到了一個事實——

同樣是孩子自己弄傷的，男主看管不利，只需要請求女主原諒，而女主就要被各種人譴責，即使孩子能幫她辯護，她也依舊是被鞭撻的那個弱勢者。

這個社會約定俗成地認為女人就是屬于家庭，就是為了孩子而產生的。一旦事業和家庭有一點點失衡，或者家庭出現了一點點危機，那不論什麼原因，女人的事業就開始瘋狂貶值。

不僅是自己最忠誠的愛人，還有這整個社會，都在瘋狂地 PUA 女性，樂此不疲地逼迫著她們去成為家庭的忠實護衛犬。

可是，婁老師是女主啊，她就是因為在舞臺上熠熠閃光，所以才有的愛情，才有的家庭，才有的婚姻。沒有事業，她還怎麼成為這本書的女主呢？林效之也不可能愛上那樣的普通人吧？

男主站在女主對面，靜靜開口道：「你那時候在干什麼？」

婁老師哽咽著道：「我、我明天的課是鑒賞……所以、所以我就去聽了個歌劇。」

林效之沒有再問，看了眼柜子邊的病例和片子，仔細地看過之后，深吸口氣，就沒有多的話了。

我開口道：「都是我的錯，爸爸，我不該爬高竄低，我錯了。」

林效之毫不猶豫，果斷回我：「好好休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這些也沒意義。」

女主的電話響了，她清了清嗓子：「喂……」

男主站在那里，持續出神。

「嗯，我……可能要請幾天假。」女主斟酌著措辭，小心回應。

林效之眼神盯著不遠處，輕聲開口：「能辭職嗎？」

女主手顫了顫，沒接茬，裝作沒聽見，竭力平靜地開口：「好的，謝謝主任，那就先這樣。」

林效之目光放到了女主身上，沉聲提音，再度開口：「能辭職嗎？」

女主避而不答，只是反問：「我辭職了，是像媽說的那樣，給你生二胎嗎？」

那一刻，我才知道豪門奶奶說要考慮的事情是什麼。

辭職、二胎、回歸家庭。

婁老師將成為林太太，這也就是小說作者說的，豪門附屬品。

我當即開口，插嘴道：「我不希望媽媽辭職，一點都不希望！我喜歡媽媽當老師！我們家有保姆，根本不需要媽媽辭職！」

林效之第一次發了火，很生氣地指責我：「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女主的火氣也上來了，當即護著我道：「你吼什麼孩子啊？！你一定要現在知道是嗎？！」

林效之松了松領帶，似乎憋著氣，一直沒說話。

「行啊，我明確告訴你——」女主微微一笑，眼神冷清，「我這輩子唯一的女兒就是林港，我不可能給你林家生第二個孩子，你要孩子，大可以去外面找別的女人生！」

「我什麼時候讓你生二胎了？婁芩！我去外面找哪門子的女人？！」林效之的語氣越發激烈，怒氣沖沖，「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男人嗎？！滿腦子女人、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婁老師偏過頭，忍著淚，沉默了。

林效之深吸口氣，再度開口：「你想離婚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的。十幾年的不容易，大家都體面一點。」

婁芩沒有再說一句話。

病房里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靜，而這次鬧出來的爭端，比第一次受傷的時候，更無法收場。

我突然明白了作者的那句話，故事停在這里是最好的結局。

婚姻、愛情，都是盛極必衰，即使是小說也無法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