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久看著阿姚，溫聲道。

阿姚摸了摸腕間的紅腫，搖了搖頭,“不礙事的，明日就好了。”隨即看向劉老娘，“婆婆，你家小果怎麼了？”

許是被柏久一身清冷鎮住了，劉老娘沒敢往上撲，擦著眼淚道，“我家小果前日一夜未歸，昨日匆匆回家，只說約了人溫書便在友人家住下了。可沒曾想，一到家他便染了風寒。起初他還能與我說幾句話，漸漸便日日昏睡，怎麼叫也叫不醒。藥也灌了，大夫也看了，都說是病邪入體，可他怎麼都不醒。老婆子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就這麼一個兒子啊，他若是有事，我可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爹啊……”

阿姚遞了塊帕子過去，劉老娘接過去，語氣緩和了些，“阿姚姑娘，我也是沒了法子。今早一個路過的游方道士贈了我一道符，說我家小果是被精怪迷住了，神魂不穩。我聽人說那日清晨看見小果是從你們店里出去的，就想著來問問你們，我家小果這是怎麼了啊……”

阿姚拍了拍她的手，凝神道，“不慌，婆婆，我與你一道去看看。”

5

夜已經深了，劉小果躺在床上，仍在昏睡著，手中仍緊緊扣著那本被酒水打濕了的書。

喚他名字，他眼皮會動，可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就沒其他地方會動了。詭異的是，他的臉上時而露出傷心的表情，時而難過，時而焦急，輪番變換。

“他在做一個長長的夢，并且深陷夢中不愿意出來。”柏久看了看，了然于胸。

“若是他一直不醒來會如何？”阿姚看著劉小果什麼也不知道，躺在床上如同傻子一般露出微笑，有些憂心。

“若他一直不醒來，精氣神會慢慢耗盡，也就離死差不多了。”

劉老娘往前邁了幾步，顫著聲音問道，“有什麼法子能把他喊醒嗎？求求你們，救救小果，我求求你們……”

她有些不知所措，忽的從枕頭底下翻出來一張朱砂繚亂的符紙，像救命稻草一般捧至跟前，“那道士讓我把這張符放在小果枕頭底下，說是能保著他陽魂不散。”

阿姚將黃符接了過來，柏久瞅了一眼，又示意阿姚放回去，“符倒是道好符，留著以后說不定用得上，一會兒我們就帶他回來了。”

阿姚汪著一雙杏核眼，安撫著她，“婆婆您別急，我家先生會有法子的。”

好不容易將劉老娘支開以后，柏久揮手在門前布了道結界，隨即將手伸了過去，“跟住我，別走丟了。”

阿姚乖乖牽住了他的袖子，歪著頭甜甜笑道，“不怕，就算丟了先生也能把我找回來。”

柏久用竹笛敲了敲她的頭，再睜眼時，倆人已經入了劉小果的夢。

一輪紅日斜斜掛在天邊，昏暗如血。

黃沙漫天，耳邊傳來的是廝殺聲。戰鼓聲聲，旌旗飄飄，兩方人馬正在交戰。

混戰中，一個人影尤其突出——劉小果。他緊緊跟在一名身形消瘦的小將身旁，手舞足蹈的，在急切地說著什麼。可周遭的人好像看不見他，馬匹人群從他身上穿來穿去，刀劍扎了個對穿他也面不改色。

“劉小果！”阿姚大聲喊著。

劉小果一怔，回過頭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姚姑娘，柏久先生，你們怎麼也來了。快，快來幫幫我。”

說完他三兩步邁過來，伸手要拉阿姚，柏久長笛一指，抵住了他的胸口。

柏久溫聲道，“你要我們如何幫你？”

許是他的聲音過于平靜，劉小果一怔，覺著有什麼不對勁，可又來不及多想，急急說道，“你們快來幫我，幫我勸勸茹云姑娘，這刀劍不長眼的，她一個女孩子，多危險啊！快快快，你們幫我勸勸她，讓她趕緊躲起來。”

“劉小果，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我現在在哪兒？我，我不知道啊。”劉小果有些呆愣。

“那你還記得，茹云姑娘是誰嗎？”

恍若撥云見霧，劉小果一點點想起來了，“茹云姑娘……茹云姑娘是《金玉緣》里的人啊。”

“那你還記得她在這場大戰中可會受傷或者丟失性命？”

“不會，我記得，茹云姑娘立了大功，還升了職！”

“既然如此，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記得我在看書，再然后，我就到了茹云姑娘身邊。可是我怎麼說她都聽不見，他們都不理我……對啊，我怎麼在這里，這是哪兒？”

“這是你的夢，確切地說，你是在夢中入了書中的另一個世界。對于他們來說，你只是個旁觀者。他們按著書中的情節在過自己的日子，自然沒有辦法看見你。”

“所以，我這是在書中？”劉小果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張開五指往前揮了揮，眼睜睜看著一異族士兵舉著長矛從他的手掌心穿了過去。

柏久搖了搖頭，“這是你的夢，是你依著書自己架構的一個夢。”

他抬眼望去，戰場上，喊殺聲震天，女扮男裝的謝茹云，仍在奮力廝殺著，清秀的面孔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可她絲毫沒有退意。咬著牙往前一刺，眼神中滿是堅定。

“天快亮了，我們要出去了。

”柏久手指微動，說道。

“可是，茹云姑娘……”劉小果看著跟前的身影，還有些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