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得撕心裂肺，她一邊哭著一邊慌亂地往地上掘著。

地底下埋著的是她可憐的兒子，可她不知道他葬在哪兒。他們都說他死了，只有她覺著他還活著。

“娘，我在這兒……”

劉小果聽得難受，踉蹌著抬腿邁了過去，想去給他娘擦眼淚。哪知撲了個空，手從皺紋橫生的臉上穿了過去。心急之下，他鼓著臉朝著一旁灑落的紙錢用力吹著。紙錢無風自動，繞著劉老娘飛了起來。

“小果，小果你回來了……”劉老娘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隨即一怔，哭得更大聲了，“我可憐的小果啊，你回來看娘了嗎……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地底下怕黑啊，別怕啊，我的孩子，娘很快就會來陪你了，娘明天就去府衙告狀，等料理完了那幫畜生，娘再來陪你……”

劉老娘一邊碎碎念，一邊解開身旁的包裹，翻出來一堆黃色的紙錢和一個紙扎人，在空地上就燒了起來。

“小果不怕，娘這就給你多燒些紙錢。你年紀還小，還未娶妻，娘給你討了個媳婦去陪你……”

青煙漫漫中，就見著紙扎人化為灰燼。

很快，劉小果瞪大了眼睛，被老母親勾出來的滿腔哀怨頓時化作了驚懼。

就見著紙扎人消失的那一瞬間，一陣風起，他的身旁驀地多了一個五大三粗的胖姑娘。臉上紅彤彤的，穿著一身綠衣裳，頭上還扎著喜慶的兩根紅繩，和那紙扎人分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鬼氣森森的墳地里，胖姑娘一臉羞澀，捏著手扭來扭去的，對著他盈盈一拜，“相公。

”

5

胖姑娘追著面黑如鍋底的劉小果回了歸來居，左一句相公，右一句相公，一心一意地跟在劉小果身后。他去哪兒，她去哪兒，滿心只有她的相公。

阿姚偷偷問柏久，“先生，她是什麼？”

“唔，她應該算是靈吧，承載了祭奠之人過多的執念與希望，紙扎人便化作了靈。”

若是個窈窕好看的姑娘也就罷了，劉小果說不定還會憐香惜玉，偏生是個披紅掛綠的丑姑娘，還是個紙扎人化作的姑娘。

劉小果著實不忍多看，天一亮就鉆進紙人身上一動不動裝死去了。任由胖姑娘小心翼翼地將他拈起來，放進袖子里，一轉身就蹲到廚房門口。

胖姑娘愛吃，尤其愛吃肉，愛吃甜食。阿姚一做飯，就蹲在門口饞得直流口水。阿姚問她想吃什麼，她搖了搖頭，笑得憨厚。

“我吃不到，只能聞聞味道。”

阿姚便想了個輒，點了三炷香，將做好的蜜漬楊梅、糖腌金桔、杏仁酪用荷葉兜了，一一擺在跟前。待香燃盡之后，荷葉兜著的小甜食一一出現在胖姑娘跟前。胖姑娘大喜，捧著一荷葉點心吃得不亦樂乎。

這夜，胖姑娘揣著一兜子餞梅屁顛屁顛跟著劉小果出了門，沒多久就面色驚惶跑回來了。

“不得了了，相公被別的小姑娘勾走了！”

一問才知道，劉小果不放心他的身體，想去看看別被野狗拖出來給毀了，就自己跑去墳地里看看。

哪兒知道到了墳地上就見一布衣荊釵的姑娘捧著瓶子在發呆，他好像認識那姑娘，興高采烈地上前攀談，還不準她跟著。

胖姑娘只能委委屈屈地蹲在林子邊上，吃一口餞梅，看一眼自家相公。哪知等她再抬頭時，就見著那姑娘說了句什麼，她家相公點了點頭，就跟著姑娘走了。等她追上去時，才發現倆人都不見了。她找遍了整個墳地，也沒見著劉小果，趕緊跑回來報信。

胖姑娘引路，柏久帶著阿姚來到墳地。上次倆人只遠遠看著，沒有過來。走近了細看才發現，此處空曠安靜得令人心驚。

柏久已經掩去了一身氣息，按理來說，正是十五月圓夜，孤魂野鬼正是出來游蕩的時候。可墳地上卻空蕩蕩的，別說孤魂野鬼了，連只飛過的鳥，蛇蟲鼠蟻都沒見著，一片死寂之氣。

胖姑娘探頭探腦地跟在后頭，懷里緊緊揣著劉小果附身的紙人，走到一處空地后，喃喃自語道，“相公就是在這兒消失的，我親眼見著他和那姑娘走到了這兒。”

柏久走了幾步，往地下一指，一枚臟兮兮的銅錢從土里飛了出來。接著只聽得一一破空聲，又飛出來十六枚銅錢，在空中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銅錢上滿是暗紅的血漬，滿是鬼魅之氣。

“封魂陣……”柏久轉了一圈，皺了眉頭，“這亂葬崗怎的會有這麼邪祟的陣法？”

還未等他解釋，一副灰撲撲的畫卷忽的破土而出，落在了地上。柏久用樹枝撥開一看，發現是一副其貌不揚的畫，畫上畫著幾個人在下棋。身后一架屏風，屏風上宮娥提燈，笙歌夜舞，好一副深宮夜宴圖。

一直默不作聲的胖姑娘忽然指著屏風上一個小小的人影驚呼道，“那是我家相公！”

話音剛落，畫卷畫卷褪去暗沉，光華流轉，幾個人瞬間就被吸了進去。

6

再睜眼時，阿姚發現自己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宮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