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爹是誰？這泰山那麼大，你怎麼上來的，那化形水，還有那只會說話的公雞，又是怎麼回事？”

阿姚越聽越覺著不太對勁，這粉嫩嫩的肉團子，先不說沒被妖怪捉了去，又是如何一個人在這山里活下來的？

鴻羽眨巴眨巴大眼睛，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得遠遠有鐘聲響起。

“當，當，當——”

那莊嚴肅穆的聲音霎時間響徹天地，從幽靜的山谷里順著風傳來，分水裁山，扣響了偏殿的門環。

“那是遙參亭的鐘聲，三獻典禮結束了，他現在是真正的神了……”鴻羽忽的站了起來，盯著山腳下看，面上有幾分慌亂。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拔腿就跑，“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去找我娘……”

3

待柏久觀完禮，尋到阿姚時，阿姚已經將偏殿里外全轉了一遍。她也愈發確定了，鴻羽這個小騙子，必然騙了她。

偏殿雖然冷清得很，可裝飾得恢弘大氣。

檐角高高挑起，螭吻凌空，斗拱層疊，龍門枋上浮雕著丹鳳朝陽，窗欞游廊里盡是祥獸瑞禽圖，里頭擺放的全是精巧的紫檀古木家具及大理石花飾掛屏，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阿姚站在門口，看著這偌大的偏殿，“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又被騙了？我倒是希望是他騙了我……”

柏久知曉來由后，當下了然，牽著她往山巔行去，“我倒是想起一樁舊事來，他說是騙了你，其實也不是。無礙，你先隨我去見府君。”

阿姚并未在寬敞明亮的大殿里看見那地位極其尊貴的男子，柏久領著她到了一處青玉臺，山風卷著松濤，在昏沉夜色勾勒下，她終于看見了傳說中的泰山府君。

那掌人間善惡之權，司陰陽生死，位列十殿閻君之一的泰山府君。

身形瘦削的男子面色清冷，身著玄履青袍，戴蒼碧七稱冠，佩通陽太平印，負著雙手站在山崖間，好似隨時要御風而去。

“今日多謝阿姚姑娘代為照顧，小兒頑劣，姑娘費心了。”府君微微拱了拱手，致謝道。

阿姚這才恍然大悟，“噢，你是說鴻羽啊，那你豈不是就是他說的那……”狠心的爹，這幾個字阿姚終究是被府君通身氣勢震懾住了，沒敢說出口。

府君清俊的臉上露了幾分無奈的神色，苦笑道，“羽兒是我從凡間身邊接回來的，他不習慣這山中清寂的生活，總想著回去找他娘親。”

“那他娘親在哪兒？鴻羽為什麼不能和他娘親在一起？”

“他與他娘命數相礙，所以這些年鴻羽一直被我困在泰山……”

府君眉心蘊著一絲痛楚，卻沒有多說，閉了閉眼恢復了清明后，看著她溫和道，“時候不早了，為了答謝姑娘今日對羽兒的照顧，本君送姑娘一件禮物，跟藍鹟去吧。”

夜里的金明池邊霧氣蒸騰，化作藍衣少年的藍鹟鳥引著阿姚來到了臺階邊上。

“金明池這一池子水是從天河引過來的，看著淺淺的，其實深得很，里頭長了好些靈花異草，還有泰山獨有的赤鱗魚。”

見府君與柏久遠遠站著在說話，沒看這邊，藍鹟朝著阿姚擠眉弄眼的，小聲補充道，“府君給少君收羅了好些寶貝，什麼護身的靈符法器啊，會擬人形的木傀儡啊，暖玉丹藥啊……也都被少君丟在里頭了。”

說完，藍鹟給阿姚遞了根直直的魚竿，竿上無勾，只有一條細線垂下來，他看了看四周，大聲說道，“府君說了，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

凡事講究個緣分，你就用這竹竿往這池子中一甩，不管纏到了什麼，都當府君送您的禮物，您都能帶走。”

阿姚拎著魚竿興沖沖往池子邊去了，心里很是滿意。這法子倒也新奇，泰山人杰地靈，寶物肯定也不少。

哪知她把那魚竿往池子里一甩，只覺著勾到了什麼沉甸甸的，待她精神振奮提起來時，愣住了。

細線的另一端勾住了一尾魚，還有一只小白雞。

胖鯉魚死死咬住細線不肯松口，不住地用尾巴拍著身下掛著的一只小白雞。小白雞巴掌大小，看著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樣子，一臉生無可戀地用爪子勾住了細線，也不知被拍暈了沒有。

阿姚有些失望，說好的人杰地靈呢，說好的寶物呢，這看起來模樣普普通通的胖鯉魚和小雞崽是怎麼回事！

“我能再釣一次嗎？”

藍鹟笑瞇瞇的，連忙小心翼翼地將胖鯉魚解了下來，雙手捧著放進早就準備好的小木桶里，又將那小雞崽解下來用隨便繩子一捆，連桶帶雞往她手里一塞，動作極快。

“啊！這都是緣分啊，恭喜阿姚姑娘得了兩件寶物！柏久仙君在等著您了，阿姚姑娘慢走，阿姚姑娘再會！”

阿姚不明白為什麼藍鹟怎麼就高興起來了，聲音里還滿是雀躍。那胖鯉魚撅著屁股背對著藍鹟，臨走前還朝藍鹟吐了一口水。而小雞崽被倒掛拎著，狠狠瞪了他一眼。

待他們走后，藍鹟又化作鳥兒，飛落至不遠處的山石之上，一道身影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