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間開食肆:九醞春釀》第2章

無名兄的聲音透著心虛,不過轉瞬又不以為意了,“我哪兒知道他這般小心眼,不就夸了他幾句嗎……”

阿姚那日從灑金橋回去以后,第二日就扯著柏久來看石板精了。她成了妖這麼些年,從未見過會說話的石板,稀奇得很。

哪知道老遠這石板精就從泛泛蕓生中一眼就看見了柏久,大為贊賞,口中嘖嘖道,“妖童媛女,蕩舟心許,好一個玉面朱唇的少年郎,這般好顏色!妙啊!”

柏久冷眼瞅了一眼,拐了個彎又負手回去了。阿姚再求情時,柏久也只是從棋譜中抬了抬眼,不咸不淡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殘魂,魂魄不全。他既然被鎮著這麼些年,自然有被鎮著的理由,旁人干涉不得。”

見阿姚蹙著眉頭替他焦心,無名兄輕笑一聲,“阿姚啊,別愁了,再愁就要成老太婆嘍!對了,我有事找你幫忙。你能不能明日去橋頭東邊巷子盡頭那家破廟旁邊,替我去看看那姓柳的紙扎匠老頭還在不在。”

阿姚覺著奇怪,她認識這無名兄好幾年了,素日里見他指天說地的一副大爺模樣,從未像今日這般,不經意間露了幾分遲疑。

“他也知曉你嗎?”

“說起來,也算認識幾十年了,不過是我認識他,他不知道我罷了。他年年月月到這橋頭燒紙,盡燒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什麼飛鳥啊,貓啊狗啊什麼的,回回都把黃紙燒了我一身灰。他也不說話,我就當是燒給我的得了,欠他一份人情。”

頓了頓,無名兄有些感慨,“那老頭也是個可憐人,在鎮子里住了好些年,無兒無女的,開間紙扎鋪子,守著那間破廟當廟祝。

那廟里也不知供著什麼人,早先起過一次火,老頭命都不要了,沖進去搶了個牌位出來。好幾日沒見著他了,你替我瞅瞅,別給病死了。”

4

次日,阿姚又去了一趟灑金橋。

東邊巷子這一片冷清得很,窄窄的巷子里盡是些低矮的茅屋,塵土漫天,一下雨就踩了滿腳的泥濘。里頭陸續住了幾家鄉下搬進來的貧苦農戶,巷子盡頭還有一家極為不顯眼的紙扎鋪子,挨著一間小小的廟。

阿姚剛到紙扎鋪子門前時,就見著里頭圍著一堆人,正在吵架。一個花枝招展的婦人坐在地上扯著一老頭的衣角不放,淚痕將面上的脂粉糊作一團,嘴里還罵罵咧咧的。一旁半人高的小丫頭比比劃劃的,面色惶恐在說些什麼。

“就是他害了我家小姐,那夜我親眼見著小姐進了這破廟!然后他就從紙扎鋪子里走出來,進了破廟!”

“好你個柳老頭,你個腌臜老貨!開個紙扎鋪子打掩護,原來竟是個黑心腸的!我可憐的婉娘啊,你被人害得好苦啊!”

“我不認識婉娘,也從未見過她,你找錯人了。”那老頭一身青布衣洗得發舊,被婦人拽得皺作一團,卻努力挺直了身子,面色有些慘淡,還咳了幾句。

“我說賽金花,你是不是尋錯了人,這柳老頭一直都是個老實人啊,天天躲在他的紙扎鋪子里巷子口都沒出過幾回,怎的會去害你女兒?”也有旁人替他求情的,不過瞬間就被婦人罵得不敢出聲了。

“好你個賊殺才,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你說!你們逼奸不成,就把我家婉娘殺了。

好在蒼天有眼,給婉娘留了條性命,我可憐的婉娘啊……”

阿姚擠在人后踮了踮腳,賣棠梨的老伯見她擠不進去,一邊搖頭嘆息一邊跟她講了緣由。

原來這撒潑的婦人喚作賽金花,徐娘半老還日日涂脂抹粉的,帶著女兒和一個小丫頭住在這浣溪鎮。家中男人是在外走生意的,終年忙忙碌碌,沒幾日在家。

早幾年賽金花坐在門口與人嘮嗑,聽個走街串巷賣齒藥的婆子說了一嘴這橋的來歷后,就動了心思。

據說啊,這灑金橋原本就是座土橋,這片后來出了個嫁給了王孫公子當了命婦的貧女,那王孫公子為了討得美人歡心,三月里在橋上灑了金箔。

橋下是金箔如同落葉隨水而流,兩岸是楊柳拂面綠意紛紛,倆人隔著橋,春秋相望。后來倆人一同攜手離開了浣溪鎮,此后,這小小的土橋也改名做了灑金橋。

她家女兒婉娘極小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賽金花就動了借著婉娘攀高枝的念頭。待婉娘大一些,她就日日將婉娘拘在家中,琴棋書畫,針線女工,請了師傅一樣樣教著。

哪知就在婉娘十六歲生辰剛過那日,她起來發現婉娘不見了,卻被小丫頭匆匆來報,說婉娘衣襟被人扯破了,胸口血淋淋一個大洞扎著一把竹刀,倒在灑金橋東邊巷子盡頭那家破廟里。

好在婉娘命不該絕,救回了一條性命。大夫也覺著驚訝,按理來說,當胸被刺那麼一刀,應該是沒了命的。可婉娘雖然一直昏睡沒醒,卻始終吊著一口氣。

5

那小丫頭說,她家小姐最近時常借著買脂粉,來這破廟里轉悠,小姐說要向菩薩祈禱,也不許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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