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拍照那天,我穿著婚紗從試衣間走出來。
他當時看著我愣了好久。
好久之后,他就笑了。
笑得溫柔又幸福。
他牽起我的手,看著我眼睛夸我好看。
……
滿目的愛意是騙不了人的。
我能感受到,他真的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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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來。
我卻死了。
死之前我還在和他吵架。
他當時連續出了一個月的差,時常聯系不上人。
僅有的幾次電話也都是我在說話,他全程靜默。
于是我就很生氣。
不安與委屈的情緒蒙蔽大腦,我跟他說了氣話。
我說:
「陸州,你這個這樣,我一點都感受不到你愛我。」
可話說出嘴后不久,我就后悔了。
我明明知道他有多愛我。
隔天上班的路上,肇事司機闖紅燈,車開得很快,我沒有辦法反應。
車撞上我的一瞬間,我在想。
我還沒來得及跟陸州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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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來得及跟他解釋。
所以他才會下意識地做那樣的夢。
覺得自己做得不好。
后悔自己的不稱職。
幾年來,都這樣痛苦著,懊悔著。
所以他才會不敢觸碰我。
才會求我不要恨他。
……
可是不是這樣的。
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更沒有要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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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又一次地出現了那扇門。
這一次,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他這次做的夢,是我們初遇的地方。
篝火燃得很旺盛,他就一個人坐在旁邊。
像我剛開始見到他的一樣。
靜默得像個假人。
看到我的瞬間,眼眸才動了動。
他起身向我跑來,站在我的面前,眼睛里的情緒復雜,帶著不確定。
于是我拉過他身側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我眨眨眼睛,對他笑得狡黠。
「摸得到的,熱的。」
像是玩笑一樣。
明明已經死了,可在夢里,身體還是溫熱的,活著一樣的錯覺。
于是陸州的眼眶更紅了。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臉龐,小心翼翼的。
「傾傾。」
他輕聲喚我。
所有情緒隨著這一個稱呼蔓延開。
他從哽咽到泣不成聲。
他的情緒一向內斂,我從沒見到他這樣哭過。
我聽見他顫著聲音說:
「我以為……以為你又一次地離開我了。」
又一次離開。
是啊,我已經離開過他一次了。
心忍不住抽痛,淚水盈滿了眼眶,看人都是模糊的。
但我還是努力彎起嘴角。
我伸手,擦去了他的淚水。
「我哪里舍得啊!」
就算死了,也還是要回到有你的世界。
就算之前錯以為你對我不好,卻還是舍不得看不見你。
陸州,我哪里舍得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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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的懷里,一起躺在草原上。
夢里的星星,比現實中的還要亮,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
我戳戳他的臉頰,罵他是個傻子。
我說:
「一句氣話被你記了三年,陸州,你怎麼那麼傻。」
「那麼多細節,明明仔細想想就能知道你有多愛我,對我有多好。」
「而且,我哪里是哪種不講道理的人!」
可是他抱著我,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只是親了親我的額頭。
于是我也沒有再追究什麼。
我知道,他那麼愛我,所以他的一點不好就會被他無限放大。
所以他才會做那個夢。
彌補一切的不好,彌補一切的懊悔。
極致完美的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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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我和他始終在一起。
但是對他來說,已經過去了三年。
他已經踽踽獨行了三年。
于是即使在之后的夢境中身子變透明的次數越來越多,我都始終不忍心告訴他我快要消失的事情。
偶爾身體快變得透明被我察覺到的時候,我都會找個借口讓他先離開。
我不想讓他好不容易開心,便又要陷入得而復失的悲傷之中。
可是我知道,拖不了多久的。
果然,在他一次突然回來找我的時候,我依然處于半透明的狀態。
我看到他手中的東西陡然落地。
我無奈地對他笑笑。
我想讓語氣盡量變得輕松起來,可是出口便是止不住地哽咽。
我說:
「陸州,怎麼辦,我好像又要離開了。」
他伸手想要抱住我,但是卻穿過了我的身子。
他定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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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整個人顯得易折。
直到看到我的出現,才對我扯出一個蒼白又無力的笑容。
他說他不知道之后還能不能見到我。
我抱住了他,感受到他的身子在顫抖。
我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安慰他。
我說,我的離開,并不是你夢境的問題,是我注定要離開了。
我說,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三年前我就應該不在了,白白撿了那麼多額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應該高興的。
他抱我抱得更緊,他說,他舍不得。
可是,我又怎麼舍得呢。
最終,我拉開他。
我擦去他的淚水,也擦去我的。
我說。
「陸州,要不你接下來的日子做夢夢一場婚禮吧。」
「我們還沒有舉行婚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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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廢了多大的功夫。
卻也在我即將消失的時候,如愿地夢到了婚禮。
他穿著西裝很帥氣。
我身上有的也是夢里的婚紗。
我們牽著手,走過長長的臺階。
最后站在了婚禮臺子上。
我不知道結婚的誓詞應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