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中折射出無以復加的惡,悲傷又絕望的內核。
如果說他之前給自己劃清界限,筑好暗室,把負面的情緒都藏在單向透視鏡背后,在鏡前在盡心盡力的表演,只讓我看到他希望展現的一面。
那麼現在,鏡子碎了。
真正的他扶著鏡框,向我笑得癲狂。
我腦內警報全部尖嘯,都在喊著同一個字:
跑。
35《謊》
———賀唳視角番外
(1)
舒尋是個怕麻煩的人。
最初,我沒奢求她的愛,只企圖讓她熟悉我的陪伴。
畢竟習慣很難改。
(2)
比舒尋高以后,最開心的事,是低頭就窺見一顆痣臥在她鎖骨窩。
那個位置,她自己也要照鏡子才能察覺。
了解她的每分每寸,更甚于她本人。
這種感覺多令人癡迷,我為此戰栗不已。
(3)
「學習的意義是什麼?」班會上,老師拋出的問題。
同學在嘰嘰喳喳的討論,都是一些對我來說無關痛癢的原因。
我必須有優秀的成績,讓舒尋父母認為我是有用的,舒尋和我呆在一起,他們才會更放心。
留在她身邊———還有什麼比這更具有誘惑性?
(4)
舒尋翻墻回去被撞見那次之后,班里的男生三五成群,涌來我的座位。
開口之前我就知道他們的心思了。
「你姐又酷又漂亮,她穿著高中部的校服啊,幾班的?」
「與你無關。」
「不是吧,賀唳,你小子戀姐?瞞這麼緊。」
我笑得愉悅又扭曲,恐怕是讓別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們滿臉驚懼,沉默下去。
戀姐?
確實。
(5)
被舒尋的追求者們堵在小巷時,我遠遠的就看到了她飛奔過來的身影。
到時間了。
「學長,你起碼有一個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
他臉上顯露出疑惑,愚蠢無比。
「不敢找她本人要聯系方式,看來也知道你自己配不上舒尋。」我貼心的解釋。
他揮過來的拳頭在我眼里是慢鏡頭。
我可以躲,但我沒有。
只不過被舒尋護在身后的一瞬間,沖他笑得挑釁。
那人果然又一次口不擇言。
舒尋聽后怒不可遏。
她這麼生氣,是為了我。
「帶我回家,好嗎?」我努力沒有笑出聲,輕晃舒尋的手。
她不會預見,我抬眼那一刻,故作可憐的目光都排練過很多遍。
(6)
抑制劑不在口袋里。
我的設計。
(7)
我喜歡她不知所措的樣子,蹙眉沉思的樣子,神采飛揚的樣子,她的全部。
(8)
周末午后舒尋蜷在藤椅讀書,睡著后發絲垂落,在陽光下躍動著奇異的光澤。
我湊近端詳一會兒她的睡顏,再后退一步,裝作剛來。
打了個響指,「下樓吃晚飯了,舒姐姐。」
她迷迷糊糊的應一聲,努力清醒的樣子可愛的要命。
無數花朵剎那間盛開,快要將我心臟脹破。
愛是想觸碰又收回的手嗎,塞林格?
那我此刻想緊緊擁抱她的心情是什麼。
(9)
她衣柜里的男士襯衣是我的。
我沒問為什麼。
她覺得好看買了同款、保姆洗完之后收衣服放錯了房間、她想借來穿卻忘了還。
她可以用諸如此類的無數個答案來敷衍。
我不問,她就沒辦法把她反常的行為遮掩。
(10)
「隱喻是危險的,愛由隱喻而起。」舒尋偏愛這一句。
不需要隱喻。
舒尋這兩個字,在我這里直譯成
賀唳的全部愛意。
(11)
我即將成年。重要的日子,想和舒尋慢慢度過,于是從家飛來良城,帶著滿懷期待的一顆心。
我知道她沒去圖書館。
因為狼人的標記可以定位。
…應該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理由吧。
我等就好了。
天越來越暗,雪花旋轉下落,在我頭頂堆積。
憶起往年初雪時,我總是在舒尋身邊的。
天寒地凍,剛出家門時,她會驚喜的呵出一口氣,怕顯得幼稚,還會悄悄轉過身去。
我多麼羨慕有幸凝在她睫上那些晶體的命運。
雪中的世界是一場童話,由她而起。
她團雪球時,我裝作不知道,被打中后,還要以適當的驚訝回頭。
這樣可以收獲她含笑的眼眸。
「來打雪仗嘛賀唳,我先得一分啦!」
她是美得不真實的、純白的精靈。
那一刻,我無法控制自己目光中的癡迷。
無數個寒冬來來去去,舒尋永遠站在我所有生命意義的正中心。
(12)
臨近午夜,喝醉的女生三五成群回寢,路過樓下時,有一個搖搖晃晃的過來,作勢要摸我的頭,嘴里念叨著,「誰家的小狗?好可憐喲,頭發都濕了。」
我迅速躲開,她便嘖了一聲,拉住同伴醉醺醺的離開,「原來是在等主人啊。」
我等到的主人,身邊跟著另一個男人。
估計是她的大學同學,畢竟她高中時的每個追求者我都認識。
如果她只向那個人笑呢,她會不會以后身邊再也沒有我的位置了?該死的,別碰她!我馬上就成年了,為什麼是現在?
我沖過去的速度比腦中一個接一個炸開的想法快。
觸到她瑟縮的目光,我忽然有些神傷。
這麼久以來的隱藏,是因為并不愿被舒尋發現暴戾陰暗的模樣。
但如果一切謊言今晚注定破碎,那不如,
碎得徹底一點。
36
賀唳雙拳緊握,突起清晰的脈絡和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