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玻璃碎片插進肉里,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只木然地看著血水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啊……」李瑤瑤尖著嗓子叫了一聲,「阿煬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包廂里亂作一團。關心聲、詢問聲,鬧鬧哄哄的。
許云煬茫然抬頭,看向四周,最后視線定格在木然坐在對面的方思追身上,怯懦地叫了一聲:「姐……」
「我們走吧,你不是還沒吃飯嗎?」方思追撇開臉拉住陳醉的衣袖,半乞求道。眼里的淚水蓄在眼底,要掉不掉的,格外惹人憐。
人前,她習慣了保持端莊得體,優雅大方,但是現在她真的撐不下去了。她承認,她還沒強大到能面不改色地坐在這兒聽別的女生講跟許云煬的旖旎甜蜜,更沒有心狠到看到許云煬受傷還能做到無動于衷。
她二十六年的人生,許云煬參與了二十二年。想要一下割舍,談何容易。可是就算舍不得,就算放不下又能怎樣,他們終究沒可能了。
陳醉與她對視的黑眸沉甸甸的,薄唇輕啟,說了句:「好。」
17
兩人走出水云間,將將出大門口,方思追突然想起趙夢蕓給她的銀行卡還在包里放著,跟陳醉說了一聲又轉身回了包廂。
李瑤瑤正蹲在許云煬面前,手里拿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紗布想要給他包扎。聽到門響轉身望過來,見是方思追,眼里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許云煬一直木然地低著頭,直至一雙雪白的柔荑伸至眼前,手指間還夾著一張綠色的銀行卡。
順著手指上移,目光定格在方思追那張艷麗的臉上,暗淡的眸子蹦出一抹欣喜,然后又一點點歸于沉寂。
他囁嚅著又叫了一聲:「姐……」
「這是你媽給我的,幫我還給她。」
見他沒有伸手接的打算,她徑自將卡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轉身離開。
臨走前,她努力壓下所有的反感和不適,沖許云煬擠出一個明艷的笑,她說:「阿煬,再見了。」
陳醉開車載著方思追去了一家裝修很雅致的私家菜館。
菜剛點好,許云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思索片刻,方思追還是選擇了接聽。
「姐,你去哪了,我過去接你。」他問得小心翼翼,偶爾還能聽到車鳴聲,看來也從水云間出來了。
非公共場合,方思追可以不用維持自己的形象跟教養,憋了一晚上的小脾氣終于爆發。
冷著嗓子說了個「滾」字后動作麻利地掛斷了電話,順手把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然后喊來服務生點了一箱的啤酒。
對面坐著的陳醉眸子閃了閃,沒有阻攔。
方思追酒量不算淺,可能是因為今天心情太差,兩瓶下肚后,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準備繼續喝,手機又響了。看清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方思追接起來就開始哭。
「嗚嗚嗚,依依,許云煬那個狗東西竟然出軌了!還他媽找了個沒我漂亮的!」
早在幾年前就舉家移民海外的楊柳聽到她的哭訴也不賴床了,一個挺身從床單坐了起來:「臥槽!你說啥,再說一遍?」
「許云煬有狗了,嗚嗚嗚,我親眼看到他們接吻了,親眼!嗚嗚嗚~」
「你先別哭,確定沒看錯嗎?」
「沒有,倆人都交往三個多月了。」哽咽著接過陳醉遞過來的紙巾,胡亂地擦擦眼淚,仰頭又灌進去一大杯啤酒。
「難怪剛才火急火燎地給我打電話讓我找你,還不告訴我發生了啥。」楊柳氣得磨了磨牙,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爆捶許云煬一頓,「不就他媽男人嘛,他找咱也找,等下姐就給你點個鴨!」
18
陽光穿透真絲窗簾散落到床上,被窩里的小人兒嚶嚀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小腦袋還在枕頭上蹭了幾下,像只乖巧的小奶貓。
陳醉勾起嘴角,單手撐頭,另一只手輕柔地畫著她的眉眼,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這里是他考入 A 大那年父母特意在學校附近給他買的小公寓。不過他住在這兒的次數還沒有偶爾來蹭住的張東旭多。昨晚方思追喝醉后他就帶她過來了,好在定期會有阿姨打掃,房間還是蠻干凈的。
感覺到臉上的癢意,方思追慢慢地睜開眼,一張放大的俊臉正含笑看著她。俊臉下,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結實,線條優美,一看就是經常健身的,上面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更是讓人看得血脈僨張,欲血沸騰。
抓……抓痕?片刻的怔愣后,方思追動作迅速地低頭將被子掀開一條縫隙,低頭去看,然后整個人僵住,如遭雷劈。
她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楊柳說那的那句給她點個鴨,之后又發生了什麼完全記不得了。
所以她到底做了什麼!
拍了拍還是昏昏沉沉的腦袋:「那個……我們昨晚……」
「姐姐是打算賴賬嗎?」陳醉一副被拋棄后強裝堅強的表情。
「不是,我喝多了……」方思追把頭埋進了被子里,解釋得有些心虛。
她上一次喝醉,是在她十八周歲生日那一天。
那天結束了爸爸為她準備的成年禮后她跟楊柳偷偷去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