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皇后在家中只是簡單學過一些女紅,完全無法應對后宮的事務,聽了幾天就堅持不下來了,她擺擺手,「阿稚,我不懂這些,都交給你去辦吧,我這頭暈。」
薛貴妃面容一滯,點頭稱是。
林皇后不愛庶務,她愛玩樂,總愛想些與這個宮廷格格不入的游戲,帶著后宮眾人玩鬧。
春天時讓人放風箏,比賽誰的風箏飛的最高。夏天時帶著人泛舟采荷,鼓動眾人動手做荷花宴。秋天時又奇思妙想的讓人從宮外找來糖畫師傅,鬧著學糖畫。冬天時讓宮里的宮人們堆雪人,堆的最好的得了賞。
這些游戲大家貴女們都不會參與,于禮不合,除了林皇后可以毫無顧忌,忍不住拋開禮節參與其中的大多是低位分的后妃。
四妃都是簪纓世家的貴女,薛貴妃只替林皇后打理好聚會的瑣事,稍坐一坐就離席,我與德妃不喜這些,可不想駁林皇后面子,邀了就去,坐在席上陪著捧場。
淑妃性格冷漠高傲,平日都甚少出宮門,她不喜的事自然不屑參與。
就連進宮第二年的秋獵,林皇后開口讓李懋帶上后宮眾人出門同樂,淑妃對傳旨的宮人都大門緊閉,只差了女官隔門回應,「淑妃娘娘身體不適,恐不能伴駕,請回。」
秋獵場上李懋帶領眾人策馬打獵,奔騰的馬蹄聲如悶雷陣陣。我與后妃們都在行宮樓上遠觀,談論今年秋獵的結果。
我看著地平線邊的馬匹出神,西北的草場廣闊無邊,地平線處碩大橘紅夕陽前繁茂的草舞動。
馬蹄踏過草葉飛速奔馳,玄衣少年得意的在馬背上轉身笑我,「京里的人會不會騎馬啊,別跟在我后面吃了土!」
我甩開外祖的手搶過韁繩翻身上馬,揚鞭追上去,棗紅的駿馬飛奔,夕陽落滿了我的肩頭。
超過那個少年時我扯下了他束發的發繩,轉身得意的揚著手,「西北的人騎馬也會被人搶走頭繩嗎!」
方才還得意洋洋的少年愣神,好似發生了什麼讓他驚訝的事,手里韁繩松了,馬慢下來,悠閑的在原地散步,他散亂的黑發被風吹動,臉上不知是夕陽之故,紅了一片。
再次比馬他難得贏我一次,本以他會如法炮制,意氣風發的從我身邊掠過時,手已碰到我的長發,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卻松了手。
我勒馬,不悅的兇他,「要比就堂堂正正的比,不需要你讓!」
他的馬在前奔跑,還未來得及立刻停下,我反手扯下發繩,長發披散到腰間,隨手拋給他,「這次是你贏了。」
他剛停下馬還未看清我的動作,手下意識接住了拋過去的東西,張開手是我的發繩,桀驁張揚的少年一反常態的紅了臉,扭扭捏捏半天才朝我大聲吼,「京里人!拽頭繩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沒見識別亂丟東西!」
大風吹亂我的頭發,我抬手將長發別在耳后,夾了馬腹轉身回家,草原上充滿暖意的草香柔柔的縈繞在鼻尖,馬蹄噠噠的將少年拋在身后。
未曾察覺薛貴妃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后,她朱唇輕啟,「聽聞賢妃年少時住在西北外祖家,也曾紅衣烈馬,挽弓射箭,現在不去試試嗎?」
我回頭看著薛貴妃,她精致的妝容美艷而不失端莊,好像一張精心繪制的面具,身上衣裙華美耀眼,她永遠都是這樣,完美的出現在人前,恪守著禮儀,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天生讓人敬畏膜拜。
「那貴妃是聽錯了,傳聞大多是假,我不會馬背上的功夫。」
「原是如此,可惜了。」薛貴妃挽起朱紅的唇角,禮貌的微笑。她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我身后。
我轉過身,看見了在宮人伺候下換上騎裝的林皇后,林皇后腳步輕快,發髻都解下來簡單的盤在腦后,沒有一點珠釵。
她雙目明亮,靈動活潑,「這身怎麼樣?皇上說待會教我騎馬,我想著這樣方便些。」
穿成這樣騎馬并無不可,場下也有貴女們自成一行打些小型獵物,但是妃嬪可如此,貴女可如此,皇后如此總有些不妥。
畢竟今日有外臣之妻在,我余光看見年長的命婦們掩面交換眼色。
林皇后沒有學成馬,因為下樓時她突然暈倒,傳來太醫診治,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李懋欣喜若狂,握著林皇后的手目光熾熱。
薛貴妃依舊笑容端莊,她領著我們跪拜道賀,「國母有孕,天下之幸,恭賀皇上,恭賀皇后。」
李懋少有的緊張,面上興奮,摸著林皇后的腹部,「有沒有疼?是不是不舒服?可要小心些。」
跪拜許久,李懋眼里只有林皇后,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們還在殿內。薛貴妃淡然的自行起身,她動作優雅,發髻上華貴的步搖不曾晃動,窗外照進的陽光落在她額間明珠上,明珠溫潤蘊光,雍容柔和。
她走領頭出殿內,我們隨她出去。
秋夜寒風蕭瑟,薛貴妃呼出口白氣,她輕笑,「皇上得了登基后第一子,龍心大悅,現下顧不得我們,我們也不要擾了皇上與皇后,回宮等候傳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