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抬眼看著他。
「我只會覺得你更惡心了。」
「你怎麼好意思說出讓我原諒你的,陸時津。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嗎?你親手殺了人啊,殺了我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孩子。」
他臉色灰白下來,張了張嘴想辯駁什麼,卻又無力閉上。
我深呼口氣,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已經平靜地像一灘死水。
「陸時津,你不能讓人死復生,也不敢一命抵一命。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原諒你?」
最后一縷夕陽湮沒在地平線下,陸時津的眼睛漆黑一片,再無半點光亮。
他忽然變得平和,緩緩開口:「我明白了。」
看著我彎唇笑了笑,有種詭異的溫和。
那時,我還沒聽出他那句「我明白了」的更深層意義。
在很久以后,即便我相信陸時津是真的愛上我了,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16陸時津沒再來找過我,即便我和周謹見面偶爾會遇見他,他也只是目不斜視地路過。
我樂見其成,更加投入到和周謹合作中。
……
一個月后,周謹和乙方開始談判。
以防萬一,我坐在接待室等他。
周謹走時神情很是勝券在握,但不到半個小時他又敗興而歸。
「出什麼事了?」我看著他和離開前截然不同的神情。
「乙方說我們將報價單泄露給別的公司,他們不得不重新調價,說是要告我們。」
「證據呢?」
「那份泄露出去的數據,查到是從我們公司的電腦發出去的。」
我心瞬間沉下來,聽他一字一句道。
「但那臺電腦,是個剛離職的員工的,也找他核實過,不是他發的。」
「最要命的是,這兩天除高層辦公室外,所有監控系統維修,沒有記錄。
」
我吞咽了幾番,才開口:「是許承月和陸時津對吧?」
「是許承月做的。」他語氣確定。
我愣了幾秒,「你怎麼肯定?」
「下手只能等所有人不在且公司還未關門,但幾乎每天都會有個別會加班到凌晨兩三點,甚至有的會直接通宵。而兩天前的晚上,公司聚餐,所有人都到場了,包括陸時津。」
我下意識接道:「但許承月沒來?」
周謹譏笑一聲,點點頭,「天衣無縫。」
我想了想,「也不一定。」
「什麼意思?」周謹登時抬眼。
……
我和周謹立刻下樓找保安詢問,那晚到底有沒有人回來。
保安大爺說那天不是他值班,他打電話給當晚值班的另一名保安。
他只回憶了幾秒,就很快說到。
「新來的那個小許,我都要鎖門啦,她突然跑回來了,說是什麼文件沒拿,今晚要趕工呢。」
此時,我又瞄到對面街角的攝像頭。
剛好能照到公司門口。
我拉著周謹的袖子,沖那邊揚了揚下巴。
「喏。」
接著,我們兩人相視一笑。
17但,這件事不該止于此。
是誰給許承月的真實數據,她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周謹對她不錯。
周謹作為能和陸時津抗衡多年的人,老謀深算這方面是不輸給誰的。
他抓住許承月這條線,順藤摸瓜,雖然費了些力,但還是順利地查到了陸時津。
陸時津買通乙方公司的員工,泄露給他了真實的報價單。
而陸時津想栽贓給周謹,攪黃這次簽約。
這個項目的成敗幾乎決定了周謹的去留,甚至涉及犯罪。
一切真相大白后,乙方公司將連同本公司的那名員工三人一起告上法庭。
由于所涉金額重大,導致公司造成嚴重損失。
除追究賠償外,三人被依法判了刑。
加之出院那天,我趁陸時津去買蛋糕時,從他行車記錄儀里錄下的視頻。
我意外流產那天,撞的是陸時津的車。
三人推搡,以至于我摔倒的場景無一不被記錄下來了。
與此同時,我以視頻為陸時津二人加刑。
最終,陸時津判了 7 年,許承月 5 年 06 個月。
……
許承月被揭穿那天,我專門去她工位見證了這場好戲。
面如土色的女人癱在轉椅上,一下失去了神氣。
「是不是你告訴的周謹,我和時津的關系?」
我坦然地點點頭,「是,我為的就是今天。」
她喃喃出聲,「陸時津早就不要我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淡淡看著她,「我流產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我不是故意……」
「結果都一樣,對嗎?」我平聲打斷她。
「許承月,你做的惡,又何止這一件事?」
許承月不再開口。
她只是認命了,不是知錯了。
但我無所謂這些,以她的性格,在里面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18我沒去見陸時津,倒不是說什麼怕舍不得,只是單純地覺得沒必要。
但在判決下來后,他要求見我一面。
我最終沒去。
無論是道歉是懺悔,還是怨恨,我都不想聽。
他所犯的錯,會在未來 7 年一點點償還。
而我能做的,不過就是給他提供這一個機會。
聽周謹說,陸時津被帶走的那天很平和,他甚至還在逛母嬰用品店。
周謹手還夾著煙,說到這笑了聲。
「他婚都沒結,就想著孩子了。這孫子想的夠遠的啊,但也沒什麼用了。
」
我之前跟周謹介紹自己的身份時,也只是說了和陸時津是簡單的男女朋友,接著他出軌許承月。
我聽后只是笑笑,沒接話。
晨初的風吹散了擋在太陽前面的云,熹光乍現。
透過云層中的縫隙,我看見了光的形狀。
周謹也抬著頭,復而看向我,「今天是個艷陽天,可以邀請你今晚一起吃個飯嗎?」
我彎唇搖搖頭,跟他告別離開。
我看到的是丁達爾形狀,不是天氣。
道不同不相為謀,周謹和我也不是一路人。
……
三年后的某天,我收到了一封來自監獄里的信。
是陸時津寄來的。
我靜靜看了幾秒便隨手放進抽屜里,沒拆開。
幾天后,周謹久違地打電話給我。
「陸時津在監獄里自殺了。」
許久后,我緩緩張口,「知道了。」
我沉默坐了許久,才打開抽屜拿出那封信。
有些久違熟悉的字體,掃到最后一句。
是句了無意義的話。
「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