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疲倦,心里破碎不堪。
溫朝生沉默著點了一支煙,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開來。
我看到溫朝生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眼尾帶著紅。
煙霧裊繞間,溫朝生開口:「她回國了。」
她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我把車窗降下,看著窗外濃黑的夜色突然輕聲開口:「溫朝生,18 歲那年是你說你會一直愛我。」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感到一陣惡心反胃。
明明多輕的一句話,18 歲的我卻堅信不疑。
過了許久,溫朝生把煙掐了:「嗯,那四年是我對不住你。」
我知道溫朝生是真的對我有愧疚。
剛分手的那段時間,無論我怎麼鬧,溫朝生都一概受著。
他用了一種他看來最溫和的方式,從不跟我爭吵,也不理會我的糾纏。
我大聲嘶吼的樣子與他的冷靜自持形成了鮮明對比。
襯得我像個胡攪蠻纏的瘋子。
那段時間,我幾乎把我們兩人的紀念品毀了個干凈。
可也僅限于此了。
溫朝生的愛與耐心就這麼點。
畢竟在他看來,我們就是談了一場戀愛,然后他發現他有一個更喜歡的人。
所以我們便分開了。
是啊,談戀愛、分手這些在他看來如此正常不過。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最后的那年,有一個小生命曾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而溫朝生你是間接兇手啊。
你要是感受到了我當年的滋味,還能把那四年輕輕松松地一筆帶過嗎?
我嘗過的痛你也得嘗過一遍啊,這才公平。
11
無論今晚我的手段多糟糕,有今晚他爸媽的影響,再加上我不經意地提起那四年。
溫朝生似妥協地軟化了。
可能是因為他爸媽,也可能是不想再折騰了。
三年時間,磨光了溫朝生所有的期待。
他不會再對我說難聽刺耳的話,會下意識照顧我的情緒。
下了班會給我帶一束花,是我喜歡的洋桔梗。
我笑著接過說謝謝,卻從未把它們放進花瓶里,放任它們在角落綻放后又枯萎。
他早上出門前會特意告訴我他去上班了,晚上見。
即使他做得十分生疏,我們也慢慢變得越來越像正常夫妻那樣。
只有我知道溫朝生這是為什麼。
他在逼自己接受這一切,結果無法改變,他只有讓自己適應。
過去的回憶我們不再刻意去躲避,開始大大方方地拿出來再提起。
我們頻繁地提到過去的四年,溫朝生也越來越像曾經的他。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我卻感覺越來越疲憊。
像是一顆從外面看依舊完好如初里面卻爛透了的蘋果。
經年累月的傷疤被蓋住,自以為一切都能完好如初。
晚上溫朝生看著桌上的一片紅下意識道:「你不是不能吃辣嗎?」
我面不改色地夾了一片水煮牛肉。
其實還是不太能吃,吃下去的那一刻,喉嚨依舊會傳來刺痛。
我不去看他,小聲道:「溫朝生,那已經是四年前了。」
話剛落,客廳氣氛瞬間沉滯下來。
溫朝生接了一杯白開水放到我面前,嗓音軟下來:「一會肚子痛,能吃也少吃點。」
他的愧疚毫不遮掩,我忍不住笑了笑。
溫朝生,你越愧疚,我越期待最后你知道真相時的表情了。
晚上,我洗了澡剛出浴室就被溫朝生抱住了。
我身體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就想把溫朝生推開。
溫朝生從背后把我圈住,整張臉靠在我肩膀上,說話時的熱氣灑在我身上有點熱又有點癢。
我們結婚的這三年,溫朝生很少碰我,而且每次都會做好防護措施。
溫朝生把我抱得很緊,最后他道:「小秋,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夫妻倆要一個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我反應了幾秒,背著溫朝生摸了摸小腹:「好啊,要一個孩子。」
后面的事情順理成章,意識沉迷時,我捂著肚子忍不住掉眼淚。
溫朝生低頭輕輕咬了咬我的眼皮,問我哭什麼。
我沒說話,只覺得自己惡心。
我四年前犯下了一個錯,卻沒有能力去承擔。
后面等溫朝生睡了之后,我起床從抽屜里拿出藥來沒有猶豫地吞了進去。
幾年前就犯過的錯我不會再犯一次。
快了,我在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把身上的殼子徹底丟棄。
12
言晚清的消息在我的預料之中。
比我預算的時間還要快,我猜是溫朝生跟她說了什麼。
見面地點我很熟悉,在一家肯德基。
我知道言晚清把地點選在這里的原因,當年溫朝生就是在一家肯德基里跟我提的分手。
我在路上收到溫朝生跟我的發的消息說今晚加班可能遲點回家。
我剛坐下,言晚清伸出手把一份薯條推到我面前:「記得你以前喜歡吃,特意點的。」
這是距離四年后,我重新踏進這里。
食物淡淡的香氣彌漫到我鼻間,我面不改色地拿起來放進嘴里。
眼神掠過言晚清特意停留在我面前的手上。
是一根手鏈,我記得這根手鏈,溫朝生也有一條。
言晚清撐著下巴笑得很隨意:「我旅游的這段時間明白了一個道理,江小姐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