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說得對,你說不定真是個很會演戲的女人。」
夜里,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我不可置信地回望他。
「你寧愿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嗎?」
……
留給我的,就只有他不留情關上的房門。
而我奪眶而出的眼淚,在下一秒猛地收住。
陳伯彥還是有點嗅覺的,我并不覺得真是婉兒讓他改變了想法,而是他天生的第七感感應到了。
這種東西,無論我做得多完美,都有可能暴露。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誰都不知道哪一天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所以,需要一劑猛藥。
多虧了婉兒,她已經為我搭建好了最好的舞臺。
6我一直都跟陳伯彥說,我怕水。
事實上,我高中是校游泳隊金牌得主。
沒想到很久之前埋下的伏筆,可以用在今天。
在船上其實還有另一名警察同志是臥底,他偽裝成了船員。
他告訴我夾板最頂方的船邊,其實是能被攝像頭全程監控到的。
而根據這艘船的航行路線,距船九百米的地方,就有座小島。
今晚的海風不是很大,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夾板也沒什麼人。
我站在了先前設想好的地方,調整到攝像頭最能拍攝的位置。
海風揚起我白色的裙邊,我編輯好短信發給陳伯彥。
「我知道,我沒她聰明,也沒她有能力,但這樣……」
「是不是就可以證明我從來沒騙過你呢?」
我縱身躍進了大海里。
……
以死來證明自己清白和愛他的戲碼,可以在一個缺愛的人身上無限放大。
那天晚上,我是怎麼依靠一個指南針,一個發光的運動表盤摸向那個小島的。
又是怎麼攤在沙灘上等待同事的接應,期間差點被不知名的鳥類把我當成尸體啄死的。
就先不贅述了,這遭遇絕對算得上能寫一本小說的險象環生。
好在最后我被同事拿著橡皮艇接走,然后在另一方向的漁村小島上藏了一段時間。
期間,我大概知道了陳伯彥在瘋了一樣地找我。
就算攝像帶里完整地記錄了「不會水」的我是如何為了向他自證清白躍進海里的。
他還是不愿意相信我已經死了。
沒人見過他能慌成那樣,大肆遣調了無數條漁船搜尋我的蹤跡。
我因為那天海上的遭遇確實受了不少傷,所以一直在慢吞吞地養著。
他找到我的那天,我坐在漁民屋子的小板凳上,辮子垂向一邊,低著頭看夕陽的倒影。
我計算過,他那個角度看我,我的側臉絕對凄美而又有殺傷力。
我付出了這麼多,結果當然是好的,他幾乎跌跌撞撞地走向我,然后抱我抱得那麼緊。
男人,都是這樣啊。
他們喜歡為他們付出一切,又從不計較的女人。
我感覺我快被陳伯彥揉進身體里了。
張了張口,拿自己偏軟,又帶著點沙啞的嗓音輕輕地跟他說。
「陳伯彥,你可以放棄我的。」
「我沒事啊。」
「你如果喜歡她,就放棄我吧。」
「只是,你可以……」
「你可以親口跟我說,你不要我了嘛……」
我感受到他身體猛地一僵。
手指輕撫進我的發間,和那次不一樣,陳伯彥動情了。
離不開我的,現在是他。
我把下巴,擱在他頸窩。
如果當初跳進大海里是一場豪賭,那麼現在。
我賭贏了。
6
「你說,陳伯彥逃亡后,會去向哪里呢?」
「他是個瘋子,我怎麼可能弄明白瘋子的想法。」
辦公室里,風扇呼啦啦地轉動著。
光自百葉窗漏進室內,可屋子里的警員幾近焦頭爛額。
沒有消息,沒有動向,人間蒸發。
可所有人又無比確切地知道他會再次出現,他從不是善罷甘休的人。
「小江的家人都處理好了吧?」
「作為已明牌的臥底,我們不排除陳伯彥會把報復撒在跟她有親屬關系的人身上的可能。」
李研重新碼了遍資料,捏了捏眉頭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的,畢竟陳伯彥是已經知道我身份的人。
所以目前我的家人受到了警察的嚴密保護。
不出意外的話……
可今天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雖然我不是很相信這種東西的人,但局里上了點年紀的大多會信一點。
比如在做重大決定之前先吃一頓自己喜歡的,看口味有沒有變,這叫作「機鋒」。
偏偏今早我的早飯簡直食不知味。
我坐在位子上垂著眼,明明做完這個任務就可以退居后方,我甚至都已經想好了放年假去哪里消遣,上天偏要跟我開個玩笑似的。
會議室的門被一個警員匆匆推開了。
當他倉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心頭就猛地一跳。
「江警官,你侄子出事了。」
……
「被人發現時是今天早上九點,東淮路的菜市口。」
我坐在車子里,渾渾噩噩地聽著那個警員闡述的報告。
「大臂、腕側,大腿根部,都有針眼,初步檢測為一次性反復注射大量海洛因。」
「目前已送往第一人民醫院,在手術室里搶救。
」
「……」
陳伯彥的報復……來了。
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腦子里嗡嗡地在響,告訴自己冷靜,冷靜,我想問的,我想問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