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噢……你竟然能愧疚這麼久,你人還挺不錯啊。」我無意義地感嘆了一句,順口一問,「耽誤了什麼比賽啊?」
「八年前,在鹿城的鋼琴比賽。」
我喝湯的手一頓。
10
八年前,我十三歲。
因為十二歲那年,拿下了不錯的獎項,于是第二年,在老師的建議下,我繼續報名了比賽。
就當是鍛煉自己的能力。
以后會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比賽有大有小,趁早鍛煉自己的臨場反應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只是不巧,誰也沒想到,十二歲拿的亞軍,會是我漫漫人生中的唯一巔峰。
十三歲這年,我連賽場都沒去。
因為關鍵要素都對上了,我盯著手上已經隨時間變得很淡的疤痕,回想起了那年發生的事情。
因為比賽當天,父母都有工作,抽不出身,我只好自己坐上公交車,照著手機上的導航,慢悠悠地晃去比賽地點。
時間提前了很多,我嫌一個人待在里面太悶,況且指導老師也還沒來,我就一個人在外面瞎逛。
我從小是個閑不住的性子,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沒什麼路人的地方。
非常草率地目睹了幾個黑衣人從小街道里逮住了一個很精致的男生。
從小被教育看到壞人要報警,我立馬掏出手機撥打 110,結果太過緊張,把手機重啟了。
時間緊迫,再不采取行動,那個男生就要被拖上車了。
我滿腦子都是媽媽講的「壞人會把小孩拖上車拿去賣掉,從此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加上我總是對自己有一種蜜汁自信,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是正義的使者。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我直接就沖了過去,希望這一點不要有人跟我學習,估計那群黑衣人也想不到會有人直接莽過來,于是我趁機抓住了那個不斷喊「救命」的男生。
抓著就跑。
只是慌忙中,我并沒有抓住那個男生的手,抓的是他的袖子,因為跑得太猛,加上他可能有點虛,跑到最后衣服都被我硬生生地扯壞了。
帶著他躲到隱蔽的地方,慌里慌張地想報警。
「別整了,」那個男生按住我的手,一副英雄就義的大義凜然樣,衣服破爛得裸露出他整個腰部,「我跟他們走,你走吧。」
「不行!」我下意識就是拒絕,雖然我根本沒有對策,但是人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
「呃?」他似乎很吃驚,「你不是快比賽了嗎?」
「你認識我?」這下我就更不肯放手了,「不行,我們不能屈服。」
我一手拽著他,一手打開手機,卻還是晚了一步。
那群黑衣人追上來得很快,幾乎只有幾秒的時間,他們就把男生輕松制服。
在推搡中,我不小心被甩飛出去,手在地上狠狠和粗糙的石子摩擦,疼痛迫使我倒吸一口涼氣,下一秒,一個正在后退的黑衣人就踩上了我的手指。
……
從那之后很久,我的手指因為受傷和疼痛,都沒碰過鋼琴。
一見到鋼琴,我就會想到那個男生毫無反抗能力地被塞上黑車,手指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雖然報了警,但之后爸爸媽媽告訴我說那個男生沒事,我也沒有機會求證。
徐疏年語氣有些落寞:「意外傷了那個小女孩,后來派人去找她,她也不在那了。
「聽說沒出事,只是我再也沒在鋼琴比賽上見過她了。
「我爸一向不喜歡我擺弄鋼琴,那年是我偷偷跑出去的。」
我沉默了。
過了這麼多年,其實關于當年那個男生的長相,我基本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地點時間甚至事件都能對上。
我又看了幾眼徐疏年,總不至于這麼離譜吧?
我得喝點湯冷靜一下。
「再不喝湯就涼了,」他說,「我之前會被騙,是因為她的名字也有一個『祈』字。」
我喝湯的手又一頓。
這已經屬于是開卷考試了,因為我的名字就叫戚祈。
徐疏年,知道是我。
媽的,原來真是我。
他還在裝:「也不知道那個女生現在怎麼樣了,還彈不彈鋼琴呢。」
明知故問啊。
我:「不知道呢,估計有比鋼琴更苦惱的事情吧。」
比如吃屎。
11
知道了很多事情,可以說,曾經一度成為我的陰影的東西,也都變得明亮起來。
只是我還是下不了決心去碰鋼琴。
都好幾年沒碰了,不差這一會兒。
好奇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為什麼當年徐疏年認識我,比如為什麼他的秘密房間里還有我小時候的獲獎照片。
但他從那天后,一句都沒有提起過,我也就閉上嘴,畢竟他不戳穿我,我也可以裝傻不碰鋼琴。
還有一件令我很疑惑的事情,既然他知道小時候那件事是我,那不久前的見面,他也認識我嗎?
腦袋里充滿了問號,但是我忍住了沒問。
日常就是聽著徐疏年彈鋼琴,他一貫喜歡彈偏激烈悲愴的曲子,譬如《克羅地亞狂想曲》,今天卻破天荒地彈了首《致愛麗絲》。
我小時候平常自己練琴的時候,最喜歡彈的曲子。
「或許,你有什麼想聽的嗎?」
他問我。
我仔細一想,將不懂鋼琴進行到底:「兩只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