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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如初》第11章

第二日開始,家門口車水馬龍,連個站著地兒都沒有了。

我帶著寶珠住到了鋪子里,第五日二兄來尋我們,他是個溫潤慢吞吞的性子,從沒見他發過火,可這日他來,臉色并不好,眼下黑眼圈大得瘆人。

寶珠端了碗餛飩給他,他三兩口吃了,又要了一碗,似數天沒吃過飯般。

「寶銀,阿娘叫我喚你家去,她昨日已病了,家里往日斷了的親戚一波接一波,昨日舅舅一家來了,氣了阿娘一場,今早玉娘又回來了,不知和阿爹阿娘說了什麼,阿娘竟氣暈過去了,他們也不走,還不依不饒地在家待著呢!阿爹拿了棍子趕他們,如今閃了腰,躺在床上動彈不了,我讓三弟去請郎中了,家里的院門都被擠壞了,阿娘說這院子是你的,叫你回去做主。」

他的語氣又是無奈又是好氣,我本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卻不想來的人竟這般沒皮沒臉,我被氣笑了。

本不想帶著寶珠,可她非得跟著,我們三人走得快,不過一刻鐘便到家了,家里的兩扇門不知是被拆了還是真的擠破了,如今就丟在巷口,一眾下人坐在上面嗑瓜子說閑話。

看來溫家的親戚并不窮麼,都能使得起下人,溫家落難時,沒一個站出來說句話,如今大概聽說大郎君有了出息,京城不敢去,便跑這兒撒野來了。

正屋里擠擠挨挨,男女老少坐了不下二十個人,阿叔就躺在二兄和三兄的房子里,地下站了一群人,我和寶珠的床上躺著個孩子,溫家的大小姐玉娘正在給床上的孩子換尿布。

「你們都是誰?來我家做什麼?誰讓你進我和阿姐屋子的?」寶珠可不會忍,沖進去就將換尿布的玉娘扯了起來,樣子又兇又狠。

她雖從不說,可玉娘她該是記得的,畢竟是她的親阿姐,旁人也就罷了,或許剛開始她確實也有苦衷,可整整八年,她真騰不出幾日來看看麼?

她已不是我記憶中的大小姐了,梳精致的頭發,戴金燦燦的首飾,身材已略微發福,眼角眉梢都是刻薄,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能驚艷歲月的少女了,泯然眾人,時間是個好東西,不是麼?

10

「你是瓊娘?我是你阿姐啊!怎得連我都不認識了?莫非這癡癥越發嚴重了?我給你小外甥換尿布呢!你扯我干甚?」

她還想回去,可寶珠扯著她不放,一雙又大又圓的眼里滿是淚水。

「我叫寶珠,你是誰的阿姐?不顧家里人的死活,既八年都不曾來,今日為何要來?來了為何又要將阿娘阿爹氣倒了?」

玉娘身子一僵,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

「什麼寶珠?你是瓊娘,姐姐這些年是有苦衷的……」

寶珠不愿再聽她說下去,扯著她到了院里,房里的人便都跟著出來看熱鬧,屋里終于清靜了,我讓三兄帶著郎中去看診。

「寶珠,還不松手?」眼看兩人就要撕扯到一處了,我怕寶珠吃虧,寶珠包著兩包淚,哭哭啼啼松了手,站在我旁邊可憐巴巴像只小狗。

剛開始那幾年過得苦,有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剩了口糧給她吃,將她養得白白嫩嫩團子般,從不舍得她掉一滴淚,今日旁人竟要打她?叫我怎麼忍?

「這家做主的如今是我,諸位有事同我說。」我摸了摸寶珠的發頂,她便更委屈了,癟著嘴不停地掉淚。

「你是誰啊?竟連我尚書外甥家的主都做得?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說話的婦人四五十歲,膀大腰圓,該是阿嬸的娘家人。

一群人開始附和,七嘴八舌吵得我頭疼。

「你是何人?敢在我溫家撒野?」玉娘開了口就是呵斥,我當年不過一個粗使丫頭,她自是早不記得了。

「首先我不認識什麼尚書,其次這院子是我租的,契書就在我柜子里,大概約莫暫時它也只能姓陳,再就是我并沒有你們這樣的親戚,你們來我家可遞了名帖?得沒得到我的許可?既都沒有,我能不能去衙門告你們私闖民宅?」

「退一萬步講,即便如今溫家人和我住在一處,不管是要升官還是想發財,若是你們所說的尚書是溫家大郎君,難道不該去京城的尚書府尋他?來這里逼他的父母兄弟又算什麼?消息這麼靈通,溫家當年落難時知不知曉?我知,定然都是知曉的,自然是各家都有自己的難處,溫家都能體諒理解,這些年溫家人可上過你們的門?人要臉樹要皮,摸摸你們的臉皮,有沒有城墻的磚厚?撕下來能不能將城墻加高五尺?今日竟還敢尋上門來?不要臉的我見過,這般不要臉的實屬難得,你們過往所做之事,溫家大郎忍了便罷了,若是不忍呢?」

「得虧溫家人有修養,我若是溫家人,今日既得了勢,就將往日那些冷血看熱鬧的親戚,一個個放油鍋里炸了聽響解氣,再不然也抓去大牢里待個三年五載,誰家還沒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庵臟事兒啊?隨便尋兩三個有何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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