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你……」
「你們怎麼……?」
我倆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在這有些微妙的氛圍中,我聽到程琳開始念詩。
「漆黑的夜晚。
「冰冷的鐵。
「是誰,照亮了這片土地。
「原來是我。
「一個正在發光發熱的……
「巨大燈泡。」
念罷,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封先生,剛才我倆沒順父母的意,如今雙雙被攆出家門,我和姐姐都無家可歸了。」
等等……
誰給你的自信,說是無家可歸的……?
「我在外有房,三室一廳。」我說道。
她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
「那也很久沒住了,還得花兩天時間去收拾一下,人家怕臟嘛。」
我:「上學的時候我會時不時去住幾天,放心,很干凈。」
「燈……」
「燈光充足。」
「空調……」
「冷氣暖氣都能用。」
「那,牙刷和拖鞋……」
「有備用的。」
她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可是姐姐,今晚人家受了那樣的驚嚇,嗚嗚嗚真的……真的好可怕。」
「所以我想去陽氣比較足的地方。」
「比如……」
「封先生的家。」
我:……
這是什麼陰間發言?
她真的……為了把我和封辭書湊一塊兒,什麼話都編得出來啊……
我突然就無話可說了。
25.
就在我卡殼的時候,我又聽到了程琳的咆哮。
「男二!!愣著干嘛!!
「說話啊,表態啊,支棱起來啊!
「機會都遞在你面前了,你倒是給我伸手抓住行不行!!
「你還是不是男人!
「合理懷疑你的能力。
「證明自己!
「快!」
程琳非常著急,近乎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封辭書。
如果我不知真相。
很難不懷疑她是對封辭書有點意思。
而知道真相的我越發覺得程琳看著封辭書……
像是賭徒看著鈔票。
我仿佛看到,衣衫襤褸的乞丐程琳手握印有封辭書頭像的鈔票,一把抵在桌上。
——押,全押了,本土狗押下全部身家賭女主男二會在一起!
……居然有被自己腦補的情節感動到。
她真拼命,真的。
就在氣氛又開始古怪之時,封辭書拿下嘴里的煙,緩緩吐出一圈白氣,然后將煙掐滅。
「我無所謂。
「就是屋子比較冷清,不過房間挺多,你們可以住二樓。」
「泱泱,看你,」他把決定權交給了我,「你想去嗎?」
我不應該看他的眼睛的。
不然我也不會看到,他眼里的冰塊融化之后,隱于深處那無盡的溫柔,克制以及一點點微弱的……希冀。
我心里一軟,像是棉花在心口彈了彈。
「去吧,」我說,「打擾到小叔叔了。」
他很深很深地望著我,眼里那抹希冀似乎都泛起光澤。
良久,封辭書翹起唇角,很短暫地笑了笑。
「不打擾。」他緩緩道。
與此同時,一旁的程琳已經不太像一個正常人了。
她返祖了。
她像是野人一般呼喚雀躍。
居然還是明面上的。
「嗷嗷嗷嗷!」她連聲呼喚,「陽氣,陽氣……嘿嘿,陽氣啊!」
顯而易見,她放棄了人話。
我聽不懂。
只能聽到她內心的煙花爆竹聲。
「我爆哭家人們,誰懂?!
「我拿著桿子在后面攆。
「男二邁了一小步。
「女主邁了一小步。
「一小步加一小步等于兩步嗎?
「不——
「他們這是人類進步的一大步。
「跨過高山,跨過大海,跨出地球,跨出銀河系,我已經看到了他們兩人光明的未來!
「誰懂?!誰懂?!」
26.
封辭書的家果然怪冷清的,甚至有些冰冷,和他這個人一樣。
那麼大的空間卻只是有著一些必備的家具,極其簡約。
他說這只是個居住的場所,能住人就行。
程琳神秘兮兮地朝他搖搖手指。
「NoNoNo,」她說道,「封先生你這是缺了個女主人,要是和你的心愛之人一起住,你肯定每天都會花心思想著怎樣才能讓家里更豐富溫馨。」
封辭書飛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裝作沒注意到。
埋下頭時感覺自己耳朵都在發燙,我抬手抓了抓耳廓。
今晚發生的事情確實挺多,收拾完都快十二點了,正想給封辭書道句晚安然后上樓睡覺,卻在燈光下晃見了他手背上的傷口。
血已經凝固,若不是有光照著,根本不好看出來。
我腳步一頓。
「小叔叔,你的手……」
他像是才意識到,抬起手看了眼:「哦,沒事,別人的血。」
我沒太相信。
怎麼看,也不像只有干涸的血蓋在那里。
「介意我給你看看嗎?」我走到他面前,「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封辭書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良久道:「隨你。」
我拉起他的手仔細地看,果然不是只有凝固的血。
但也還好,不過是淺淺的一道口子。
清理完傷口周圍的血后,我去翻了他家的醫藥箱。
別的藥不多,好在碘伏和醫用繃帶是有的。
拿過來時,他正立在那里發呆。
「小叔叔……」剛想讓他把手伸出來,封辭書卻打斷了我。
「泱泱,」他陳述道,「你和封延已經退婚了。」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
自顧自拉起他的手,用棉簽蘸了碘伏輕輕涂在傷口周圍。
我回了一聲「嗯」。
封辭書的手指無意識地蜷起,也不知道是有些痛還是緊張。
「今晚等在那里,其實就是想跟你說一聲。
「既然退了婚,那也不用喊我小叔叔了。」他繼續說。
我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封辭書,他的目光有些灼人,我又連忙低下頭。
我聽到他慢慢地說道:
「泱泱,叫我的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