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繼續扮演那個「大度」「善良」「溫和」的丈夫,對犯了錯的妻子,依然保持體面,只有這樣,她才能在精神上繼續被凌遲。
但我沒能想到,周紅的抗壓能力比我想得要弱。
某個深夜,她突然就崩潰了,發瘋一般摔東西,盤子、遙控器、手機……客廳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她的神情帶著些許癲狂。
「你想干什麼?」我冷冷地問。
「離婚,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明天我們就去離婚。」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我。
「你想好了?」
「對,徐謙,你不是人,你是一頭沒有感情的動物,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愛過你,因為我早知道你就是這種人。你臉上永遠是一副戴了面具的表情,你的每句話都像冰冷的刀子,我不就犯了個小錯嘛,你為什麼……」
小錯?
我打斷她的話:「不用廢話了,我同意離婚,但明天不行,明天我還要上班,等周五吧。」
她還要說什麼,我穿上外套走出門。
等電梯的時候,我聽到痛苦的哭聲從屋內傳出,回蕩在幽幽的樓道。
6
那個男人叫趙歡,和周紅是高中同學,兩個人在高中就開始談戀愛。趙歡讀書時就是個小混混,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聽別人說后幾年帶周紅打過幾次胎。現在想來,結婚這麼久一直懷不上孩子,應該就是底盤壞了。說起來有點可笑,每次親戚朋友問起這個事,我都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年齡大又不愛鍛煉的緣故,周紅假模假樣地安慰我慢慢來時,我還感動得說不出話。
趙歡周紅之所以會分手,是在我和周紅相親的前半年,趙歡賭博欠下十幾萬塊錢,跑路去了南方,又在南方勾搭上一個按摩妹,周紅一氣之下才和我相親。
也許結婚那天樓道里的那個男人就是趙歡,自始至終我就是個爛凱子,周紅找我要的十幾萬塊錢,應該是給他還了賭債。
還真他媽郎有情妾有意,我把那些資料收進檔案袋,自嘲般笑笑。
「怎麼樣,要不要弄那小子?」大津給我倒了一杯酒,沖我挑挑眉毛。
「算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打打殺殺劃不來。」
「那你就吃這個悶虧?你曉得不,前幾天老槍、陳樹他們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要帶人去逮那小子,被我給攔下了。」
我把那杯酒一飲而盡,笑著拍拍他的肩:「你電腦帶了嗎,借我用用。」
把視頻發完后,疲倦感如潮水般涌來,我躺在大津辦公室的沙發上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機鈴聲把我吵醒,我瞇著眼睛接電話:「嗯?」
岳父低沉的聲音傳過來:「阿謙,你現在回來一趟,出事了。」
我心里好笑,卻還在裝糊涂:「什麼事,爸你說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岳父嘆了口氣,說:「電話里說不清楚,你還是回來一趟吧,我們都在家等你。」
我慢悠悠地下樓吃了頓早飯,看了一眼天氣,陽光溫和萬里無云,吹著口哨買了份報紙,然后攔下一輛計程車。
到岳父樓下的時候,我收拾表情,敲門時滿頭大汗,一副急匆匆趕過來的模樣,岳父看了我一眼,我讀到了他的愧疚和自責,他拉著我的胳膊:「坐下說。」
我擦擦臉上的汗:「嚇我一跳,出什麼事了,我還怕您二老的病又犯了呢。」
話音一落,坐在沙發上的岳母抽噎一聲。
多麼有趣的場景,周紅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屋內,每個人都盯著我,想必他們看到周紅和野男人在床上的放蕩模樣,受的刺激都不輕。
岳父顫顫巍巍地把手機遞給我,又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裝作第一次看見的樣子,憋著一口氣讓臉變得通紅,眼睛都充血了,又是黃金表演時機,我怎麼能浪費。
「啪!」
手機摔在地板上,屏幕裂開一條縫,我整個人還是呆呆坐著,脖子上的青筋不停跳動。
我該咆哮痛哭嗎?還是應該摔幾個東西「泄憤」?抑或是甩自己幾耳光,表達自己快要瘋掉的狀態?
就在我思考怎樣做最好時,門嘩一下開了,周紅消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所有人都轉過臉,目光就像錐子刺在她蒼白的臉上。
下一秒,岳父撲過去抓住周紅的頭發,帶著一聲刺耳的尖叫,周紅整個人跪在地上。岳父當了一輩子老師,從來沒覺得這麼丟人過,他用顫顫巍巍的手甩了周紅兩耳光,周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縮成一團。
岳父啞著嗓子喊:「家門不幸,丟人啊……」
岳父的身體抖到一種夸張的程度,我心里的快感越來越強烈,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忍住不笑出來。周紅抬起臉看了我一眼,我依然保持著呆滯的姿勢,岳父還想繼續打,卻直直地倒了下去,腦袋磕出血來,地板印成紅色的詭異圖案。
7
岳父中風了,我跑上跑下地繳費拿單子,拜托朋友找醫院的熟人,想辦法給岳父弄到獨立病房。岳母和那些親戚徹底站在我這一邊,我的「孝順女婿」人設已經根深蒂固,有正面角色,當然就有反面角色,在我去廁所轉角抽煙時,聽到岳母在痛罵周紅:「好好一個家,你腦袋抽什麼風,阿謙這孩子踏實又勤快,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要我和你爸怎麼面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