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逃出來了。
經幾日的聯系,我與那小乞兒也還算是熟絡。
在他的指引下,我尋到本地一處買賣消息的隱秘之處,價格雖高,但消息可靠。
我極不舍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最后只剩下十多兩碎銀。
傅家大夫人與大老爺皆是命薄之人。
一個失足墜湖,一個失足墜海。
傅家現由傅家二爺和大老爺的小妾接管。
操辦喪事,掌管財權。
這傅家,是要變天咯。
我重新梳理剛才聽到的話,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瞬間游走全身。
這就是一場陰謀。
只是不知傅旬若知道那位小妾打著這個心思,會不會惱火,畢竟這可是他唯一帶回家的女子。
我苦悶地抓牢碎銀,到市上買了一只雞和幾把蔬菜,最后一咬牙,請了一個新大夫回家。
這新大夫果然與舊的不一樣。
瞧著就靠譜多了,一開始我是這麼覺得的。
但后來他的眉頭皺得都能擠死蒼蠅,搖頭嘆氣不止。
更甚認為傅旬這病沒個三五年好不了。
我就趕緊將他轟走,再讓小乞兒去藥鋪抓新方子上的藥。
「你還站著做什麼,快劈柴,我要做飯了。」
「劈柴?我好像不會。」
「怎麼不會,你這手……咳咳,你這手一看就是做苦活的。」
我迅速將斧頭遞到他那修長白皙,無繭子,養尊處優的手上。
生怕給慢一點,我就會不忍心。
「哦,我聽姐姐的。」
傅旬舉起斧頭,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的確不會劈柴,要麼就弄飛,要麼就削皮。
總是做不好一刀兩斷。
我接過斧頭,耐心示范著如何更快更準地將木柴劈開。
「可瞧清楚了?」
我看向傅旬,卻被他眼底升起的趣味給弄得心虛,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似的。
「姐姐既會劈柴,又會鳧水救人,一點也不柔弱呢。」
「柔弱」二字,我聽出了些許諷刺。
他是真的不記事嗎?
兩個大夫會不會被他收買?
但他身上的錢不都被我收走,難道還藏著些?
我放下斧頭,再次湊到他的跟前來。
伸手就將他抱住……
04
傅旬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這樣做,他身子一僵,手足無措。
而我則趁這機會對他進行一番搜刮。
可搜是搜了,倒沒刮到什麼。
沒有錢,又是人生地不熟的。
他應是沒有這能耐將兩個大夫都收買的。
「姐姐。」
我聞聲仰頭便對上他一臉委屈,心不由有點虛:
「額……我這是量尺寸,明日好為你去買一套新衣。」
傅旬的臉上復而揚起笑意:
「姐姐,要不我退去這外衣,讓你量準些?」
「不必,我心中有數。」
成親這麼多年,他身上的每一寸我都銘記于心,像是刻在心尖上的烙印,想忘都忘不掉。
「謝姐姐。」
「這錢你可要還的。」
他的嘴角稍稍愣住,但很快就欣然點頭。
這副成熟懂事的模樣讓我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這些年我都是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現如今他落難,我總該要多照顧他才是。
可我偏是個心眼小的人。
他既是納妾,要將錢往外使,我分一點又能如何?
我知道我會遭到報應的。
果然,來得很快。
轟隆轟隆的雷聲將我從睡夢中拉出來,銀蛇一般的閃電透過啪啪作響的窗戶直竄而入。
毫不留情地勾出我心底深處最痛苦的回憶。
我蜷縮在被窩,即使悶出一頭汗也不敢動彈。
但雷聲不愿放過我,一個極響的光天雷就在屋頂上響起。
我被嚇得叫出了聲。
「姐姐?」
聽到傅旬的聲音,我才冒出小腦袋來,他已站到我的床邊。
黑夜中我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得他輕聲地說了一句「我怕」。
我正要回他,卻被再次爆響的巨雷唬得直往他的懷中去。
他柔柔地拍著我的后背,一如這五年來他在暴雨天哄我的這般。
「你才不怕。」
許是在他的懷中,嗅著他氣息,我有些安穩,故也大膽了些。
他依舊柔柔拍著,聲音輕緩:
「我剛瞧著閃電,就想起以前我似摟著姐姐睡的,姐姐怕雷,所以我就過來了。」
這可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習慣吧。
我爹娘就是死在這樣的暴雨天,我記得那天的雷聲很大,掩住那幫歹徒行兇的聲音。
他們是因為救了傅旬而被報復的。
傅旬趕來的時候救下被藏進箱子里的我,帶著我去報仇。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殺人,果斷、干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后來他娶了我,我知道他是出于內疚,他一點也不喜歡我。
成親五年,他只在一次被下/藥的時候與我行過周公之禮,此后便是規規矩矩。
我也學著識趣,裝身子骨弱,與他保持著距離。
除了在每個暴雨天他來哄我相擁而眠外,不敢有多逾矩。
興是有他在的緣故,又加上這些天的緊張勞碌,我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才伸個懶腰,就猝不及防地被撈回懷中。
一道沙啞卻纏綿,喚著「姐姐」二字的聲音帶著早晨的慵懶融入我的耳膜。
我的半邊身子登時酥掉,我旁邊躺著的是什麼,蠱惑人心的妖怪嗎?
他許是見我沒回應,就湊到我耳邊來,柔柔喚了聲: